第十三章 親情（1）

　　窗外明凈的太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照進(jìn)寬敞的客廳，寬大的客廳瞬間染上了一抹暖色，覺得客廳溫暖了幾分。

　　偏過頭看到一個老人家彎著身子，頭發(fā)花白，戴著眼睛，拿著水壺在給花兒，準(zhǔn)確來說是枝葉澆水。這個季節(jié)，連它們都畏懼了寒冷。

　　沒錯，那個在澆水的老人家就是我的爺爺，陳氏集團(tuán)的董事長。我專心地觀察著，爺爺看他的花，而我在看著他。也只有這種時候我才可以一覽無余地觀察這個在商界叱咤風(fēng)云的人。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會覺得他只不過是個老人家而已。本該享受天倫之樂、含飴弄孫的年紀(jì)，卻還依舊獨(dú)自支撐著整個公司。面對這個家庭略顯復(fù)雜的關(guān)系，我甚至覺得，他是個孤單的老人家。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還是因?yàn)槲掖粼谶@個家里的時間實(shí)在是太過于長，每當(dāng)我在客廳、花園這些場合時，總能夠看見爺爺?shù)纳碛?。起初有些懼于打招呼，能避則避，后來覺得不太好，便試著親昵地喊一聲爺爺。

　　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有詫異的表情，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幾乎微不可見，隨后便隨和地說：“今天天氣很好。”

　　難得看見爺爺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倒是詫異了一下，也隨聲附和天氣云云之類。就像兩個陌生人只能談?wù)撎鞖馑频模覀円踩绱?，說完了天氣就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初的狀態(tài)一直是這個樣子。

　　不過后來，可能是因?yàn)橥谝粋€屋檐下，又朝夕相對的原因，我開始融入這個家里的生活當(dāng)中。我會陪著爺爺澆花，天氣冷了，花兒大概一個月澆一次。

　　能感慨的是果然閱歷豐富的人說出來的話都那樣富有深意。爺爺說：“人也應(yīng)該如同花兒一樣，適應(yīng)規(guī)律，在該綻放的季節(jié)就努力鮮妍，極盡美麗，在不好的季節(jié)就該休養(yǎng)生息，蓄勢待發(fā)?！?p>　　我想，和爺爺在一起或許總歸能學(xué)到一些東西，于是，便也不排斥和爺爺相處。

　　我們還會一起曬太陽，我甚至還陪著他喝喝茶。他總能給你說各種各樣的事，怎樣泡茶，什么樣的茶要用什么茶具泡，茶要泡幾遍。雖然很多知識似懂非懂，不過我聽得非常認(rèn)真，也長了許多知識。

　　不過，當(dāng)我專心致志地聽他講得正帶勁的時候，他突然一陣嘆息：“你從前都不喜歡聽這些，連跟我說說話也不愿意。”然后失神地看我一陣。不知為什么，我在那樣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傷。

　　我想，或許是想到了從前，那時候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他這么傷心呢？從別人口中得知，以前相處并不和諧。雖然知道爺爺并不好相處，但也不至于鬧得大吵一架，離家出走吧！一無所知的事，無從揣測。只后悔無論如何，身為晚輩那樣對待長輩也是不合理的，無論他做錯了什么。

　　伴君如伴虎，大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高處不勝寒，站在巔峰的人注定孤獨(dú)。即使他屬于開心的時候會說很多的話，像一個慈祥的爺爺，不開心的時候就大聲呵斥眾人，像憤怒的君王。甚至也會高興的時候突然不高興，比如和我說得正開心，突然看了我一眼，就一言不發(fā)。陰晴不定，像狂躁的獅子。

　　雖然是這個樣子，但我依然歸結(jié)于是因?yàn)楣臼聞?wù)繁多，壓力大，年紀(jì)大了愛發(fā)脾氣，或者真的是因?yàn)橐粋€人太孤單了。于是，我總能理解他，并試著微笑去面對，盡量多和他相處，陪伴在他左右。而這樣說來，其實(shí)也并不是無所收獲的。比如真的獲得了許多方面的知識，比如我們之間的感情真的增進(jìn)了不少，至少不是先前如陌生人一般，在同一個屋檐下也如同空氣般相待。

　　媽媽會做一手好菜，以前幾乎不下廚，但現(xiàn)在我在家之后，每天她都會親自下廚，做幾個我們愛吃的菜，當(dāng)然，做我愛吃的菜比較多。他們說我的口味變了很多，現(xiàn)在愛吃辣的，和爺爺一樣。我聽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人的口味總是會變的，連媽媽這個溫和的女子也打趣道：“這爺孫是呆在一起久了，習(xí)慣都相似了。”聽得媽媽這樣說，她似乎很高興，我如今和爺爺?shù)年P(guān)系。

　　而爸爸，絕對是個好丈夫，對媽媽體貼入微，但是對我的態(tài)度卻是畢恭畢敬的。我不知道為什么，這總歸不是父女相處的道理。他的面前有一根線，橫亙在我們之間，就像銀行柜臺的黃色警示帶，告訴你，不能越界。即使我看得出他眼中流露出的關(guān)懷，卻總是抑制回去，特別是全家都在的時候，噢，準(zhǔn)確說來是爺爺在的時候。原來如此，為我們劃定這條線，就像王母娘娘的玉簪一劃劃出銀河，分隔牛郎織女。想著覺得這個比喻不太合適，但總歸性質(zhì)是相同的。

　　我知道，這其中有不能說出的苦衷，就像我一開始就切身感覺得到的那樣，這個家里，存在著很多秘密，而爸爸，是一顆不能隨便拉伸的手榴彈，一拉就會爆炸。

　　然而，爺爺他不是上帝，他不該這樣專制地主宰一切。我深知爸爸在這個家特殊的位置。但是我卻仍舊想要穿越那條線，到達(dá)他的身邊。只有一個原因，因?yàn)樗前职帧?p>　　正如他的名字一樣，李賢。賢，有德行，有才能的人。他是一個有才的人，他畫得一手好畫，即使不能稱之為藝術(shù)家，但至少是個畫家。他的畫室在他和媽媽的臥房里，臥室很大，大到可以用一展古韻十足的屏風(fēng)另外隔出一間畫室。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畫，墻角也堆滿了畫。他的畫架立在窗邊，抬頭可以望見窗外美麗的風(fēng)景。

　　我問：“為什么不單獨(dú)建間畫室呢？”

　　他淡淡地一笑。

　　我知道，我問錯了，這樣的要求或許無法得到爺爺?shù)耐獾摹?p>　　我說：“對不起?！?p>　　他淡然地一笑：“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