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親情（2）
我看他的畫，很多關(guān)于風景的、動物的，他喜歡極富張力的色彩，喜歡用紅色、黃色、綠色這樣鮮艷、耀眼的顏色來描繪事物。五顏六色的花，色彩斑斕互相交織，湛藍的天空，放飛的風箏，讓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明快亮麗的春天。大片大片滿眼鋪天蓋地的金黃，絢爛到了極致，讓人知道，那不是凋零的秋天，而是美麗富饒的秋天。
我喜歡這些畫，也喜歡這些顏色，它們給我以生機、快樂、美好、希望、憧憬……一切能想象地到的美麗的形容詞，都不足以來形容我所受到的感染。
他也畫動物，他畫的動物，栩栩如生，讓我差點以為那是真的了。不過，他畫的動物有兔子、各種各樣的狗，還有飛鴿、大雁、天鵝、馬等，都是些溫順的動物，沒有看到老虎、獅子等很多人都愛描摹的動物。我想，或許是偏好，性格所致，那些殘暴的動物是他不歡喜的，就如爺爺，是一頭兇猛的老虎。
我喜歡那些動物，看著它們的各種萌態(tài)，也生出了想養(yǎng)寵物的想法。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
最讓我喜歡的一幅畫是占據(jù)畫室整整一面墻的那幅鴿子，它的名字叫做《夢之鴿》。我看見蔚藍如海的天空下，一大片展翅飛翔的白鴿，它們向著天際，展開潔白的羽翼，仰著頭，高飛，高飛……
這幅畫單從面積來說也是傾注了很多情感的，更別說細微之處，連我這種外行都可以看出鴿子臉部的細節(jié)，那望著天空的自由自在的眼神，那奮力振翅的勇氣和決心。足以看出繪畫的人的用心。是否這也體現(xiàn)了爸爸的心意呢？他想像那些鴿子一樣，張開翅膀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際，擺脫這圍住他的金色的牢籠。這是鴿子的夢，也是他的夢?？墒?，困住他的是什么呢？到底真是這繁華的牢籠，還是其他呢？
他畫畫的樣子很專注，畫筆不斷地在畫紙和顏料盤中流轉(zhuǎn)，那些鮮妍的顏色在他靈巧的手中開出盛大的風景。我只能看到他的側(cè)面，他的眼睛溫潤地望著，他的鼻子挺拔地立著，他的嘴巴輕抿著。專心致志、心無旁騖的樣子不知要迷倒多少人。我猜想，估計媽媽就是被他這副樣子給迷倒。果然，他說，你母親也是這樣喜歡看我畫畫。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果不其然，上輩子喜歡這樣的男人，這輩子口味也沒有變。
這樣的男人，會被很多女人喜愛。他能夠和媽媽在一起，是彼此的幸運?？墒?，細下一想，他愛上并結(jié)婚的我的媽媽，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不得不被困在牢籠里。這于他，又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比如，在這個家里被爺爺當成空氣般的存在。不對，空氣是看不見但是必需的，他不是，不僅是看不見的東西，更是連存在的必要都沒有。身份地位連家里的幫傭都瞧不起，時時刻刻還被當成傭人使喚。
叮……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我看到正在專心致志地畫畫的爸爸突然被這手機鈴聲驚醒，手忙腳亂地去尋找手機，在一堆東西中終于找到了手機，瞟了一眼顯示，便顫抖著接聽了電話，低著頭，唯唯諾諾地回答：“是，好的，我馬上就到?！?p> 是怎么樣的事能夠讓一個畫家放下手中的畫筆急匆匆地投入到這樣的事情中呢？是什么樣的電話需要恭恭敬敬地回答好，又是什么樣的人即使是在看不見的電話一頭，也依舊是低著頭的身影。不難想象，這個人一定只會是爺爺。
這種場面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已經(jīng)習以為常地應對。我問：“什么事？”
“爺爺?shù)睦匣ㄧR忘在家里了，讓我送過去。我現(xiàn)在馬上過去?！?p> 我看到爸爸匆匆忙忙準備的身影，內(nèi)心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感。
果然，又是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什么能夠忘記帶老花鏡呢？天天帶的東西怎么會忘記呢？沒有帶不會讓秘書拿嗎？又或者不會去買一個嗎？反正爺爺有的是錢。每次都以忘拿眼鏡，沒拿拐杖，送一件衣服過來，送份文件過來，早上的報紙送過來。都是這樣的事情，分明只是想讓他像一個可以被隨意使喚的下人一般。分明只是像愚弄傻子一樣愚弄。
有一次路過爺爺公司看見在大廈下等著的渺小的身影，知道他一定是給爺爺送東西，在等著爺爺?shù)拿貢聵莵砟?。辛苦地來這一趟，卻連大門都不讓進，這是怎樣的羞辱。
剎那間在這一刻憤怒：“你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爺爺要這樣對你。你難道沒有自尊心嗎？擺明了耍你，你卻照做，你有問題嗎？”
說完之后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過嚴重，看到他一臉錯愕的表情，內(nèi)心生出了一股愧疚。是啊！他到底做錯了什么？我為什么要對著他生氣呢？
“對不起?！?p> “沒事，我先去了?！彼粗衣冻鲆粋€勉強的笑，卻比哭還難看。他不是一個善于偽裝的人，可是卻為了我們，在這里，強顏歡笑。
“算了，我去吧！”鼻子一酸說道。
“這……”他在猶豫的過程中，我已經(jīng)離開了房間，去到爺爺?shù)姆块g，準備找眼鏡。
身后響起聲音：“你知道在哪里嗎？在床頭右邊柜子第一層格子里面。”
我順利地找到了眼鏡，同時也看到了放在最里面的一封信。信被壓在最里面，因為信封上什么都沒有寫，并且邊也被磨得發(fā)黃了，信封上也有些泛黃，看得出要不是放了很久，就是經(jīng)常翻看的原因，或許也是因為要經(jīng)常翻看，所以才放到了方便拿的地方。
我對這封信有些好奇，但是理智上又覺得偷看被人的信件是不道德的?？墒莾?nèi)心騰然涌起一股這封信一定與自己有關(guān)的想法。
看還是不看？到底是不好的，可是如果真的是與自己有關(guān)的事，那倒也不是隱私，說不定還能找到些與過去相連的記憶。
一番思想斗爭之后，還是打開了這封信，信的開頭便使我感到驚駭。我猜的果然沒錯，的確是與自己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