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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本紀(jì)

第五十二章 心跡(二)

昭帝本紀(jì) 容瀲 2048 2022-11-02 20:00:00

  元琦的腳步聲逐漸離去,景成帝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液緩緩灑在地上:“冬兒,朕答應(yīng)你的事情,朕盡力了。琮兒會好好地活著,她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背井離鄉(xiāng),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你也不能太苛求朕?!?p>  回應(yīng)她的只有一片寂靜。

  又過了許久,另一道腳步聲漸行漸近。

  “母皇?!?p>  景成帝看著元琮。

  這幾個月的起起落落,令她消瘦了不少,臉上也帶著些許病態(tài),只是神色舉止依舊從容鎮(zhèn)定。太女在她的教導(dǎo)下,長成了極具風(fēng)骨的樣子。作為皇族,她品性極佳,作為太女,她卻是不合格的。

  景成帝神色有些復(fù)雜:“坐吧?!?p>  元琮坐在方才元琦的位置上。

  沒有宮侍進來收拾,元琦用過的杯子還放在一邊,地上潮濕的酒液赫然在目。

  元琮笑問:“母皇方才同三妹喝酒?”

  景成帝挑眉:“你怎知是老三?”

  “這里是父后的寢宮,陪母皇喝酒的,就必然不是哪位父君了。如今四妹六妹禁足,剩下的妹妹們,似乎還不足以陪母皇解憂,那便只能是三妹了?!?p>  景成帝嘆了口氣:“如今看來,的確是老三最合適?!?p>  “東宮的違制品,是母皇安排的嗎?”

  景成帝抿了一口酒,聲音中帶了些笑意:“你如何得知的?”

  元琮也笑了:“因為手腳做的太干凈了。不僅刑部和御史臺什么都查不出來,三妹說,她央著棠父君把后宮篩了一遍,也是一無所獲。前朝能瞞過刑部和御史臺,后宮能瞞過棠父君和掖庭司,除了母皇,兒臣想不到別人?!?p>  “老三布的局也太黏糊了,朕不下一劑猛藥,現(xiàn)在朝堂上還鬧哄哄的不得消停?!?p>  元琮卻沉默了:“以三妹的心性手段,不可能想不到這個辦法的,可是她不敢?!?p>  元琦要忌憚的東西太多了。她知道元琮是景成帝的心病,又不敢用力太猛惹來猜忌,只能徐徐圖之。

  想起了這一記猛藥帶來的后遺癥,景成帝聲音冷了下來:“沒有這些違禁品,朕倒是不知道老四和老六,竟一心想著朕這個位置,連一點姐妹之情母女之情都不念,偏偏又沒那個瞞天過海的本事。”

  元琮也有些難過。她對這些妹妹一直都一視同仁,沒想到她們卻想著置她于死地。她在東宮禁足期間,年長的幾個妹妹中,只有元琦在外替她奔走,甚至不惜調(diào)府兵入城,擔(dān)著謀逆的風(fēng)險爭取時間。

  “琮兒,”景成帝的聲音悶悶的,“你想過清兒那樣的生活嗎?”

  元琮從自己的思緒中抬起頭來,對景成帝突然提起來的話題十分不解:“大皇兄?”

  “清兒從小就是個坐不住的,這么多年跟著書忱在外面跑,人倒是穩(wěn)重了許多?!?p>  元琮笑道:“小時候母皇南巡,大皇兄就說以后要看遍天下的名山大川?!?p>  “那你呢?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帶著劉氏和蘿兒一起?!?p>  元琮一怔,笑容凝固在臉上。

  自她降生起,就被冊封為太女。太女意味著皇帝百年之后,天下都是她的,但是她卻不會有機會如同元清那樣,用自己的雙腳,丈量山河。

  羨慕嗎?

  元琮感覺到自己心跳極快,同時也明白了景成帝問話的用意。

  安排她的退路。

  “你父后臨終前,囑咐朕的最后一句話,讓朕保你好好活著。朕給你一塊封地,但是遠(yuǎn)離大周,你可以隨心所欲地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p>  元琮沉默。她這樣敏感的身份,即便遠(yuǎn)離大周,難保不被有心人利用。屆時戰(zhàn)亂一起,景成帝和新帝苦心經(jīng)營的盛世就要破滅了。

  “朕知道你生在大周長在大周,驟然要遠(yuǎn)離故土……”

  “母皇,兒臣不是不愿意?!痹谰俺傻蹫榱私o衛(wèi)皇后的一句承諾,已經(jīng)殫精竭慮,“兒臣這個身份,不論離大周多遠(yuǎn),只要有人有心利用,都是禍患,倒不如讓太女身故,斷了源頭?!?p>  景成帝一時間語塞。

  元琦為了報年幼時幫扶的恩情,不惜以身犯險,冒犯皇權(quán)。元琮為了新帝權(quán)柄穩(wěn)固,寧愿舍棄皇室的身份。

  沒有母親不愿意看見女兒們手足情深,景成帝心中的郁結(jié)消散大半:“太女身故可不是小事,關(guān)系到諸多士族的命脈,衛(wèi)家便是首當(dāng)其沖,你可想好了?”

  元琮輕笑:“給兒臣一塊封地,是三妹的主意吧。她能容得下兒臣這個危險因素,兒臣又怎么能陷她于兩難?何況,兒臣并不是完全出于私情,這也是保證大周朝堂穩(wěn)定的最優(yōu)解。至于衛(wèi)家,一門出兩位皇后,地位直追當(dāng)年的薛家,姑姑飽讀詩書,該怎么做也無需兒臣指點?!?p>  景成三十年十一月二日,改襄親王封號為“嘉”,另授宣政院院監(jiān),其禮部主客司郎中職位不變,依舊主理番邦事務(wù)。

  景成三十年十一月十日,命嘉親王元琦主理除夕祭拜之儀。

  景成三十年冬至,嘉親王元琦長女,年僅五歲的元寧,作出一首詠梅詩,得景成帝盛贊。

  樁樁件件都是昭示著,元琦是皇帝看好的下一任繼承人,那么元琮的地位就尷尬起來。

  太女自東宮違制品后,便一直染恙,東宮的太醫(yī)就沒有斷過,皇帝和元琦也時常前去探望,母女姐妹毫無隔閡的樣子,令朝臣們有些捉摸不透。

  入了冬后,太女的病癥似乎更重,沒有半點好轉(zhuǎn)的意思,成日里臥床養(yǎng)病,漸漸淡出眾人的視野,取而代之的是真正風(fēng)頭無二的嘉親王。

  直到景成三十一年春天,太女才勉強“病愈”,重新出現(xiàn)在朝堂之上。

  可是眾人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返程的船隊吸引了。歷時三年,出海船隊終于返航,到達宋州鹽櫚港修整。

  景成帝調(diào)集耀州、桃州、沙州三州府兵,由嘉親王調(diào)度,前往宋州護送。

  船隊歸來,曲家和江家在大周的地位更進一步。曲家是七皇女元珩的父族,這兩年七皇女和三皇女的關(guān)系日漸親密。江家更不用說,是三皇女的心腹。

  景成一朝,奪嫡的形勢終于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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