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章，賈天師送風(fēng)月鑒

　　風(fēng)月寶鑒療風(fēng)月，林姑薛姨療情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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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敬送寧國府“風(fēng)月寶鑒”的時刻在舊年冬天冬至日天香樓“砥柱合歡花開”，賈瑞等稱賈家“祥瑞”之后。

　　古陳中柱開花，緊隨著賈珍摔秘戲，尤氏見遺簪，祠堂杯自墮，賈珍自驚四求禱祥，自然不能落下父親所在的“玄真觀”。

　　賈珍到了清修所，賈敬卻不見兒子賈珍來為“自己”祈福，不久派了隨奉小僮送給賈珍鏡子一塊，“這是老爺給珍大爺?shù)脑?，“你來給我求身康體健，真不真心不管，總是心里沒忘了你還有個老子，如今我不染塵事，并沒有什么要你孝敬的，只是有塊鏡子擦不亮，你要是真心孝敬我，就無事時每天幫著擦一擦?！薄毙≠捉淮^后，放下一個匣子離塵還玄。

　　賈敬多時不與家里往來，這回厥如派人回府交待事情，驚動得尤氏并賈蓉都來探看。

　　賈珍打開匣子，見里面是塊鏡子，“老爺這是怎么話說的，有什么事情不好直說，父子爺們還用得著打啞謎，做文章？我這個不孝兒子騎馬射箭行，要是數(shù)典故，可比不得那府里的兩個叔伯?！?p>　　賈珍取出金鏡看了一眼，“這是何許物什？光燦燦，哇哇亮的，哪里污了一星半點呢？怎么老爺還要我?guī)椭聊?？?p>　　賈蓉上前看了兩回，“這不是時下的物件，像是漢唐的古物，許是老爺?shù)昧碎T下孝敬的寶貝，覺著府里用得上，就送了來？”

　　賈珍道，“你不是一向自夸監(jiān)門高才嗎？書房里的書也讀過兩本，這鏡子上的字認(rèn)不認(rèn)得？”

　　賈蓉琢磨了半晌卻是不認(rèn)得，古文九曲十八彎，梅花篆字頗為生疏，泛著青銅古綠斑斑駁駁，賈蓉用手扣摸多時，慚慚放下，賈珍讓貼身小廝上來啐蓉哥兒，那小廝果然就上來朝賈蓉臉上啐了一口，“老爺讓我問你，“為什么學(xué)習(xí)不用功？越學(xué)越蠢笨，連個字也不認(rèn)兩個了？府里以后怎么交給你，你是罐兒養(yǎng)的忘八，越活越倒慫了？””

　　讓小廝啐賈蓉，這是賈珍從小教育兒子的獨家法門，賈蓉被啐了快二十年，習(xí)慣了，也不擦臉，由著唾沫星子風(fēng)干。

　　賈蓉道，“老爺莫急，兒子雖然不認(rèn)得，我請教別人去，或許有人認(rèn)得?！庇H自取了鏡子回前院找能人辨識，這個能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媳婦秦氏。

　　秦氏因為養(yǎng)病，彼時未曾出門，所以賈蓉帶著鏡子回院子找她。

　　這幾個鏡緣的字秦氏卻是認(rèn)得，二字為金文“風(fēng)月”、二字為蝌蚪文“寶鑒”，連起來四字“風(fēng)月寶鑒”。

　　秦氏自小沒有讀過多少詩書，不如西府里的女兒們滿身的詩卷氣，琴棋書畫各有所長。秦邦業(yè)連兒子都顧不得，哪里顧得上女兒呢？只方便教了一些簡單的字，秦氏天性聰明，沒事即求教弟弟，自學(xué)了不少，特別喜歡古文篆書，很是捧著一本古文通典磨了幾年，直到入了賈府也是有這個愛好。

　　賈母聽說她無事就捧著一本字典，打趣道，“咱們又考不得字學(xué)博士，孫子媳婦還是用功？仔細(xì)壞了眼睛?！庇仁弦残Φ?，“我成日說他，咱們家要出一個刻字扣戳子的槧師不成？可不許動金動刀的，嫩豆皮一樣的手，我可舍不得。”

　　秦氏道，“媳婦拙劣，比不得老祖宗的孫女們靈秀，只是認(rèn)幾個字，不做個睜眼瞎子罷了?！边@話賈母喜歡，越發(fā)心疼這個可人兒。

　　秦氏認(rèn)出了“風(fēng)月寶鑒”，又道，“這鏡子不普通，一般的梳妝鏡只是一面，這個卻是兩面都可照人，一面亮得像爺們的寶劍，瞧著冷颼颼的。一面不甚明亮，卻像一池春水，照上去暖乎乎的，覺著像女兒家瞧著情郎，含情脈脈的。屬實是個好寶貝，這是哪處淘蹬來的？好好收著吧，平日里用這個沒的糟蹋了寶物?！?p>　　賈蓉解釋一番又出來，將鏡子送回，道明了鏡名。賈珍奇怪，“老爺給我這個是做甚？我胡子一大把，一不擦胭脂膏，二不涂噴香粉的，難道是送給你們娘們的？”

　　尤氏道，“家里呢，鏡子自然是多的，難道老爺就不知？巴巴的專程派人送回家里，指明是給你的，必然有老爺?shù)囊环菪乃?，我也想不透的?！?p>　　雖然大家猜不透賈敬送風(fēng)月寶鑒來家的意思，只這古鏡不單是陰陽雙面鑒物，冷暖變換，且是古樸典雅非凡，就是不用，自來也是好寶貝。

　　古董是寧府里一向熱衷的，沒少為這些花銀子。那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女婿冷子興，不知從兩府里倒買倒賣經(jīng)濟了多少銀錢，連他出了事，因為沒有路引被人懷疑來歷不明，遂告發(fā)到衙門這樣的瑣事，都是賈府發(fā)了話擺平的，免除了冷子興被遞解回鄉(xiāng)的麻煩。

　　一時寧國府的幾個主人都以為是賈敬送來的古董珍奇，遂要仔細(xì)收起來。

　　賈珍因老子說要每天擦一擦，收起來前取鏡又照了照，雖然是晚上，室內(nèi)幾盞高臺大蠟點著，風(fēng)月寶鑒泛著燭光，瑩明光亮，賈珍更加喜歡得贊不絕口。復(fù)見鏡子如同外面的皎月，賈珍起了興，又?jǐn)y風(fēng)月寶鑒到了院子里，舉著寶鏡對著月亮比較鏡亮月亮。

　　賈珍賞鏡許久，又持鏡自照，先照一面，一道寒光打閃，院子里頓時如墮冰窟，寒風(fēng)蕭蕭，閃得賈珍心里莫名慌慌張張。賈珍不喜，轉(zhuǎn)著把柄瞧另一面，這一面淡淡光亮如同月光一般清輝柔和，賈珍因笑道，“老爺是讓我擦這一面？我且擦擦看?！?p>　　說著端鏡近前，用口哈了哈，鏡面卻了無水汽，三九寒冬哈氣于金，不露不霜，泊然無痕，殊然不符合常理，賈珍遂摸了摸，這反面的鏡面于嚴(yán)冬里如同烈日曬過以后的磚石一般暖手，賈珍笑道，“難怪又難得，老爺送我的這東西竟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奇珍！如此寶貝只是收著實在可惜，不如你們娘們拿去使用！”

　　尤氏推辭道，“老爺給你的，我拿了來，算怎么回事呢？不是不聽老爺?shù)脑?，不孝順了？?p>　　賈珍點點頭，“老爺只說給我，沒有不許我賞人。你拿著不合適，咱們把它賞給兒媳婦如何？”

　　賈珍說著秦氏，拿著鏡子再照一下，不知為何兀然定住，木雕泥塑一般久久不動，直到尤氏疑怪叫了一聲，賈珍仿佛如夢驚醒，不高興地應(yīng)了一聲，一言不發(fā)地捧著鏡子回臥房去了。

　　尤氏見賈珍珍奇一塊鏡子，而不惜冷落發(fā)妻，心里憂郁遂也回房歇了。

　　這一夜，尤氏院子北風(fēng)吹打著國公府里的的彩畫窗棱、穿枋雀替的“千?！辫觯叭f蝠”椽，嘶嘶咻咻，鬼聲悄悄不絕如縷。

　　賈珍得了一塊鏡子，好像得了一個小妾，捧著寶貝疙瘩睡了幾天，尤氏同秦可卿叨咕了好幾次，難得老爺不愛“寶貝兒”愛“寶物”，將軍不愛紅顏愛綠銹，一家子怪異一回。或是玩了一段時間玩厭了，見蓉哥兒媳婦病情有需，賈珍把“風(fēng)月寶鑒”送了過來。

　　晴聰兒南生去的幾次并沒有目睹這神物，都是道聽途說得知了端倪，今天兒秦可卿的信里提起，南生也詫異一塊銅坨羅漢果然能療治疑難雜癥？！

　　李知節(jié)言之鑿鑿，寶鏡可以療病，連數(shù)了幾塊古筆記里的軼事奇聞，“照妖鑒”、“落魄鏡”、“電光鏡”、“王度所得的祛邪鏡”、能照見地下寶物被用來偷墳掘墓的“照地鏡”、照誰誰頭疼的“頭疼鏡”等，寶鏡不可勝數(shù)，書中記載的秦始皇咸陽宮中有塊照徹五臟六腑，能別人心善惡的“秦皇鏡”，以致后來衙門大堂上都懸掛一塊大橫匾“明鏡高懸”，就是“秦鏡高懸”的變詞。

　　大家聽小李大夫談鏡如經(jīng)，茜雪萳霓兒趕快把賈寶玉送來的西洋鏡罩了起來，“老爺奶奶小姐們貴人身子，我們丫頭子的魂兒不穩(wěn)，可別照丟了。”

　　南生道，“看來你在大家子里見過這東西，他們也是整天罩著的？咱們家不怕，這里有個老中醫(yī)，精通“祝由科”，有燕赤霞的本事，專收金華羅剎老魅。”

　　萳霓兒輟輟道，“他們都是白天取下，晚上罩起來?！?p>　　南生道，“日后咱們也是這樣?！?p>　　李知節(jié)問道，“燕赤霞是誰？不曾聽說過?！?p>　　南生懷疑道，“書生寧采臣趕考，夜宿金華蘭若寺，遇到鬼妻聶小倩，聶小倩艷絕鬼女也，為夜叉所脅迫專取人血人心人肝供妖物享用，為寧采臣不惑財色之丈夫心所感化，求救于寧，寧一書生無計可施，偶逢劍仙燕生，身懷異術(shù)會使飛劍斬妖除魔，保護了寧采臣免遭傷害，臨別贈送了寧一個裝盛人頭之革嚢，此嚢終收驅(qū)使聶小倩之鬼怪，聶小倩也回復(fù)了人身，寧采臣和聶小倩夫妻雙雙把家還，從此過起了沒羞沒臊的日子。”

　　南生的故事簡約清楚，女子們?yōu)楣适滤?，眾口一詞要求仔細(xì)講來，竟然無人責(zé)怪南生口無遮攔大耍流氓，南生求饒道，“正經(jīng)事要緊，你們要聽故事，有空的時候要聽多少沒有呢？現(xiàn)在還是把秦家姐姐求問的幾件事情答復(fù)了才是?！?p>　　這頭一件，去請賈敬老爺出山的事只能南生自己再想辦法，后一件做秦鐘的業(yè)師南生暫時也不想答應(yīng)，遂拿著書信給李知節(jié)看，問薛寶釵的冷香丸是否對秦可卿的病癥？

　　李知節(jié)取信一嗟，驚訝萬分，“奇哉怪哉，噫乎哉，者乎焉哉，之矣也哉！”

　　南生趣道，“干嘛，搶我的話！”

　　知節(jié)振奮道，“這就是我和爹爹商量過后，要給秦姐姐開的藥方子，薛家姐姐從何處得來一樣的方兒？可知天下的能人還是有的，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競服氣的，只是這冷香丸四種花藥雖能清熱解毒、消腫止痛、涼血止血、疏肝和中、化痰散結(jié)、柔美顏色，終究偏向水寒，加之這四個節(jié)氣的天水收集了陰陽氣運，也重寒凝之息，故此冷香丸于春夏之間消解秦姐姐的虛火尚可，若是到了秋冬則加重體內(nèi)陰氣，消減元陽，反增病威，太醫(yī)囑其不可多用，也是對的?！?p>　　南生道，“那么說，這藥不可用了？”

　　知節(jié)道，“我同你二見秦姐姐時，是想開方子的，其中一方就是這“冷香丸”，但是這藥不能獨服，必要配另外一方兒調(diào)和冷香丸的寒毒，解了其中的陰損之氣才可奏效建功，另外一味藥叫做“人參養(yǎng)榮丸”。

　　“人參養(yǎng)榮丸”方兒用：人參二錢、白術(shù)二錢（土炒。）、茯苓三錢（宜用云苓）、熟地黃四錢、歸身（當(dāng)歸去頭尾。）二錢、白芍（麩炒。）二錢、炙黃芪三錢、炙甘草八分、陳皮二錢、遠(yuǎn)志（制。）一錢、肉桂二錢、五味子（酒蒸。）一錢半。輔以蜂蜜適量、生姜八片及大棗二枚，團搓成丸劑。

　　這種丸藥功效為溫補氣血；主治心脾不足，氣血兩虧，形瘦神疲，失眠多夢，食少便溏，病后虛弱。

　　其中幾味藥疊加了“十全大補丸”，因為有些藥材二者相疊，不重的有：川芎一錢五，黨參（宜用川當(dāng)，洗，去蘆。）二錢。

　　以下幾味藥補氣養(yǎng)血，補脾止瀉，固腎澀精，疏肝理氣，養(yǎng)心安神，療治崩漏不止，視病情輕重加減服之：香附米二錢。醋柴胡八分（炒。）淮山藥二錢。真阿膠二錢。（蛤粉炒。）延胡索錢半（酒炒。），引用建蓮子肉七粒（去心。）”

　　知節(jié)復(fù)道，““人參養(yǎng)榮丸”用人參補脾益氣，熟地大補陰血，補精填髓，兩藥合用則氣血雙補而為君藥。白術(shù)、茯苓、炙黃芪和五味子相合健牌益氣，以資氣血生化之源；當(dāng)歸、白芍藥更添補血養(yǎng)血之力。以上六品補氣養(yǎng)血，合為臣藥。肉桂補火助陽，溫暖脾腎，鼓舞氣血生長；遠(yuǎn)志寧心安神，陳皮理氣醒脾，均為佐藥。炙甘草益氣調(diào)和諸藥為使。全方性偏溫和，補益氣血，養(yǎng)心安神。正可中和“冷香丸”之寒涼，冷暖抵消，唯存補益，或可為秦姐姐解除病苦?！?p>　　復(fù)道，“秦姐姐之身體溫陽不足，今逢春夏暖節(jié)之助好似體熱，然則一到秋冬，外陽不烈，秦姐姐之軀干必然猶如寒舍，室內(nèi)須得生火才可住人，若是再吃冷香丸，寒舍敞祠開堂，接風(fēng)引雪，至?xí)r必然冷斃！我開“冷香丸”補以“人參養(yǎng)榮丸”，如此或可一試，也未可知，總是比吃太醫(yī)們的“十全大補湯”要好，至少可以緩解病情?！?p>　　復(fù)道，“只是想來秦姐姐現(xiàn)如今的病情得了天氣疏解掉一二，不識日后苦楚之時，眼下必然不會用我的方子，你未見我說了要停了太醫(yī)的藥才能開方，她沒有求方兒嗎？”

　　南生笑道，“得，跟著醫(yī)生學(xué)大夫，慢慢的你看著，這一屋子的人都得讓你教成御醫(yī)嘍！秦姐姐現(xiàn)在就是這樣猶猶豫豫，拖拖拉拉，諸事不能決斷，困于蒺藜之中，心里放不下榮華富貴，還想不受門第之規(guī)，我也是沒有辦法，故此這次回信你去就是，把這“人參養(yǎng)榮丸”中和“冷香丸”的法子告訴她，想必她得了好處，日后自然念你的恩，我就不參與了。我修書一封，你得便即去，家里丫頭婆子你要哪個跟著，同你姐說?！?p>　　李知節(jié)道，“嘻嘻，這么說我也是你家的小姐了？那就謝謝了，我?guī)惴蛉说馁N身丫頭萳霓兒去如何？”

　　一向李知節(jié)拿南生凝香取笑鬧玩，南生姐弟乏于規(guī)正，姐弟婚姻之事于師父師娘府上過元宵節(jié)時已經(jīng)定下，只是尚未成禮，二人遂由他說嘴兒。

　　萳霓兒急忙分辯，“李姐姐莫要我去，我被那府里趕出來了，如今要回去怎么有臉子呢？”

　　南生道，“可見在你心里，我家還是不如國公府的?！?p>　　萳霓兒給凝香跪下道，“萳霓兒絕沒有這個意思，我在那府里叫茜雪，咱們家叫萳霓兒，我從姐姐學(xué)了自己的名字，知道姐姐也是念著我的舊主人，連名字都是順撇的，我被趕出榮國府也不怪寶二爺，是夫人太太們嫌棄薛家姑娘讓寶二爺喝酒嬉樂，夫人太太們不好說親戚們，也怪我不檢點遂拿我做法，警示薛家。我來了咱們家，主人小姐們咱們年紀(jì)一般大，待我姐姐妹妹一樣，我再心里有埋怨也不是個人了，大家有大家的難處，小家有小家的好處，咱們這里沒有那么多的仆人互相擠兌，也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如今就是死在這里，想我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我只是不愿意見到寶二爺，他當(dāng)初待我還好，我心里總是念著一分情兒的。”

　　凝香親手相扶，“你忘記了南生的話了？咱們家里頭不興動不動就跪的，正是你的話，你比我小四歲，比南生大兩歲，咱們姐姐妹妹的，何必動這個？”

　　南生道，“我是這樣聽說的，大仙人說世法平等，無有高下，又說眾生平等，皆具本來面目智慧德相，我們書生說“天下為公，講信修睦”，我能同你們姐妹傾力扶持著，咱們不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又不過年不過生日的，別沒事就跪下叩頭，咱們一家子都是兄弟姊妹，咱們家的治家方法就是這個，要是有仆人不聽話，咱們就發(fā)賣了他，你看我和順子哥，我們就是兄弟，我給他開月錢，他為我趕馬，還得他愿意，人家要是不愿意，撲拉撲拉屁股就走人，我也告不到官府去，我心里想著你們也是這樣才好，只是不得行得通，要是我這樣做了就是出頭鳥，會成了士紳的公敵，雖然咱們是主仆，我心里待你親姐妹一樣，你明白我的心意了？”

　　南生一席話說得不獨萳霓兒哭個不住，就連門外的幾個丫頭婆子也淚眼汪汪，心里對這個主家有了新的看法。

　　主仆契約這種事，當(dāng)其時自有它存在的根據(jù)，沒有這份人身歸屬，主家不敢放心把家財交給你打理，有了主仆歸屬，主家可以一定范疇內(nèi)自主處罰家仆，也是對家仆的一種威懾，讓其盡心盡力，況且士紳一體，你說主子奴仆一般高那是作死，而且是作大死，南生還不想死，依著綠豆畫黃豆罷了。

　　李知節(jié)歉疚道，“瞧，我要萳霓兒就是一句玩話兒，姐姐的貼身丫頭也是隨便帶出去的？我?guī)€婆子去也是一樣的。南生別在這里又是講故事又是講道理，快寫了信我就去見秦姐姐，病拖一天就增一分，大夫不管你怎么治家，我們只想著治病，見不得病人受苦的。”

　　南生笑道，“行，你治我還是有一套的，不用方兒不用針，話療?！?p>　　于是南生修書一封交給李知節(jié)，李知節(jié)帶了一個仆婦去為秦可卿解釋藥方子，從這天起知節(jié)往來南生和秦可卿之間，成了信使。

　　李知節(jié)回來笑道，“小橘子？你說天下的事都是“可巧”兩個字不是？我去說了兩種藥一起吃才不妨礙，你們猜猜秦姐姐怎么說？她說原來吃了這么多的藥都是白吃了，早知道我開的藥是這兩種藥，當(dāng)初就同林小姑薛小姨一家子討一點子，不是早吃好了？害得白吃了半年的湯，可不是冤枉得慌？！”

　　復(fù)問，“她說的林小姑是誰？薛小姨是薛姑娘我知道，還有一個人也吃“人參養(yǎng)榮丸”？”

　　南生道，“我也不知道?！?p>　　萳霓兒道，“我知道，是榮國府老太太的外孫女，叫林黛玉的姑娘，打生下來就吃這味藥。”眾人聽了都道了不得，這是個“藥人”！是吃藥長大的？

　　萳霓兒道，“可是呢？林姑娘哪兒都好，就是身子弱，我服侍寶二爺那時候，他們兄妹一個屋子住著的，所以我知道。”

　　萳霓兒說了又自愧，“我這是怎么了？老提念過去做甚么？小姐，我服侍你去看書吧？”說著扶著凝香去了靜室。

　　李知節(jié)道，“哎，看書看書，寫詩寫詩，無趣無趣，我去背藥方子了。”

　　王芷笑道，“哎，看書的看書，背藥方子的背藥方子，無聊無聊，我去繡花了。”

　　陳阿好道，“哎，她們都忙，誰和我玩？”

　　南生笑道，“還是咱們兩個最好，哥哥和你玩，你給哥哥去采鮮花來，插在瓶子里，咱們一處看，好不好？”

　　陳阿好聽了拽著婆子去采花了，南生搖頭道，“哎，看書，背藥方，繡花，采花，大家都有事情做，我還是抓緊想想自己該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