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看著古云天的模樣有些不忍,可還是咬咬牙道:“或許你你瞧不起崔大人,認(rèn)為他自甘墜落,傾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但我卻覺得他做的沒有錯!”
說到這里,張寶兒看向崔湜:“崔侍郎,當(dāng)年您可曾說過‘吾門戶及出身歷官,未嘗不為第。大丈夫當(dāng)先據(jù)要路以制人,豈能默默受制于人’這樣的豪言壯語?”
崔湜點點頭承認(rèn):“是我說過的!”
張寶兒笑了笑,又看向古云天:“豪情壯志誰都會有,但目前的情形,繞來繞去都也繞不過女人當(dāng)政!在女人之下為官豈是好相與的?我卻覺得崔大人目前的做法比你要明智的多!隱忍不發(fā),等待時機,這與狄閣老當(dāng)年在來俊臣手下認(rèn)罪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張寶兒所說的狄閣老在來俊臣手下認(rèn)罪之事,崔湜和古云天都是知曉的。
當(dāng)年,則天皇后為了給自己當(dāng)皇帝掃清道路,先后重用了武三思、武承嗣、來俊臣、周興等一批酷吏。一次,酷吏來俊臣誣陷狄仁杰等人有謀反的行為,并出其不意地先將狄仁杰逮捕入獄。狄仁杰突然遭到監(jiān)禁,既來不及與家人通氣,也沒有機會面奏武則天說明事實,心中不免焦急萬分。審訊的日期到了,來俊臣剛在大堂上宣讀完武后詔書,狄仁杰就已伏地認(rèn)罪告饒。狄仁杰不打自招的這一手,反倒使來俊臣弄不懂他到底唱的哪一出戲了。既然狄仁杰已經(jīng)招供,來俊臣便判他謀反是實,免去死罪,聽候發(fā)落。來俊臣離去之后,狄仁杰見從袖中掏出手絹,咬破手指,蘸著血,將自己的冤屈都寫在了上面,之后又將棉衣里子撕開,把狀子藏了進(jìn)去。狄仁杰借口天氣熱,讓獄卒把棉衣帶出交給家人,拆洗后再送來。狄仁杰的兒子接到棉衣,聽說父親要他將棉絮拆了,就想這里一定有文章。他急忙將棉衣拆開,發(fā)現(xiàn)了血書,才知道父親遭人誣陷。幾經(jīng)周折,托人將狀子遞到武則天那里。經(jīng)過武則天過問,才使得狄仁杰又有了出頭之日。后來武則天問狄仁杰,既然有冤,為何又承認(rèn)謀反呢?狄仁杰回答,若不承認(rèn),可能早就死于嚴(yán)刑酷法了。狄仁杰假若不是這樣,而是硬頂撞,堅決不承認(rèn),結(jié)果很可能不僅狄仁杰要被折磨死,弄不好連他的家人也難逃活命,更不會成為一代名臣了。
崔湜見張寶兒將他與狄仁杰相提并論,頗有些不好意思:“寶兒,你這就說過了,我哪能比得上狄閣老!”
古云天眉頭緊蹙,似是在想著什么。
張寶兒趁熱打鐵道:“古話說的好,惡有惡報善有善報,老天爺想讓誰滅亡,肯定會先讓他瘋狂到極致,在時機還沒有到來之時,我們能做的便是隱忍,終會有撥云見日的那一天的!若只為了圖一時痛快而成為奸佞的眼中釘,死不得其所,便大大不值了!古總捕頭,我想這個道理您應(yīng)該比我更懂!”
這一番話說完,張寶兒頭上已經(jīng)開始冒汗了。上官婉兒教給自己說的這些話晦澀難懂,張寶兒也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張寶兒相信上官婉兒,這兩日也沒少下功夫。不管怎么說,他依葫蘆畫瓢將話說完了,至于是什么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古云天猛地抬起頭來,嘴唇哆嗦著,好半晌卻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張寶兒見此情形,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上官婉兒告訴過他,第二步是曉之以理,若有效果便可以進(jìn)行第三步,動之以情了。
張寶兒醞釀了一下感情,嘆了口氣道:“古總捕頭,這幾年來,您一直在放大仇恨,而當(dāng)仇恨在心中被無限放大,便會根深蒂固起來。心中被仇恨占滿了,怎么還會有快樂呢?您若能原諒崔大人,其實對于您也是一種解脫。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古有劉備、關(guān)羽、張飛那種‘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刻骨銘心的兄弟真情,今天,你們師兄弟三人為何就不能效仿古人呢?”
也不知是不是張寶兒太煽情了,龍壯一大把年紀(jì)的人竟也哽咽起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古云天的肩頭:“師弟,寶兒說的對,你就回頭吧!”
古云天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站起身來,朝著崔湜撲通就跪了下來:“二師兄,寶兒說的沒錯,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這些年對不住了,要打要罵隨你,只希望你能原諒我!”
崔湜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個場面,他有些不敢相信,手忙腳亂地去扶古云天:“古師弟,快快起來!”
“二師兄若不肯原諒我,我便跪死在這!”古云天又發(fā)起倔來。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我怎么會不原諒你呢?”崔湜高興地說話都不利索了。
崔湜將古云天扶起,龍壯也走了過來,三個人六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龍壯感慨道:“寶兒說的對,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今日我們?nèi)值苤貧w于好,值得好好慶祝一番!”
成功了,終于成功了,張寶兒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在一旁大聲附和道:“沒錯,是該慶祝一下!”
說罷,張寶兒對侯杰吩咐道:“猴子,快,快讓他們上酒,上菜!”
“好咧!”侯杰滿臉帶笑,爽快地應(yīng)道。
……
陳松指揮著永和樓的伙計,很快便把酒菜上齊了,然后坐在下首陪著他們。
看著豐盛的酒菜,崔湜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解地問道:“寶兒,你不是說你沒讀過書嗎?可你剛才那些話引經(jīng)據(jù)典,就是讀書人也說不出這些道理,這是怎么回事?”
張寶兒哪能跟他說實話,笑著打岔道:“這您就莫管了!您只須告訴我,你們?nèi)值芎秃?,可高興?”
“那還用說,當(dāng)然高興了?”
“那你們兄弟三人應(yīng)不應(yīng)該感謝我?”
“應(yīng)該謝!”龍壯、崔湜與古云天異口同聲道。
“那好,我也做一回真小人吧!”張寶兒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你們每人欠我一份情,幫我三個忙,就算還了這份情,如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張寶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崔湜小心翼翼地問道:“寶兒,你且說說,看我們能否做的到!”
張寶兒苦笑道:“從賭坊出來后,我和猴子到現(xiàn)在也沒個地方去。我們這么大的人了,天天在義父這里吃閑飯,心中也過意不去。三位可否幫我們找個差事做,也好讓我們二人有個安身之處?”
崔湜笑了笑道:“我好歹也是吏部侍郎,給你們弄個小官當(dāng)當(dāng)應(yīng)該不成問題,實在不行就幫你們花錢買一個官,反正現(xiàn)在斜封官遍地都是!”
張寶兒趕忙搖頭道:“崔侍郎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我們可不是做官的材料,您還是幫我們再想想其他營生吧!”
“做刑部的捕快,你們不合適!”古云天想了想,對龍壯道:“大師兄,要不讓他們到您的鏢局做趟子手吧!”
“啊?”龍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古云天接著道:“侯兄弟有一身好武功,比你那些普通鏢師可強的太多了,不信你可以問問二師兄!”
崔湜點頭道:“這是我們二人親眼所見,侯兄弟確實武功不錯?!?p> “既是如此,那我應(yīng)了!”龍壯看向張寶兒:“不知你們二人可愿意來我的鏢局?”
張寶兒與侯杰對視了一眼,然后齊聲對龍壯道:“感謝龍總鏢頭,我們愿意去鏢局?!?p> 張寶兒又問道:“我們何時可以去鏢局?”
龍壯爽快道:“隨時都可以!”
崔湜在一旁又問道:“寶兒你要我們幫的第二個忙是什么?”
張寶兒看了一眼陳松,嘆了口氣道:“我義父開這永和樓也不容易,可每月一大半收入都進(jìn)了惡少、衙役、軍士、太監(jiān)的口袋。他們不但白吃白喝,臨走還要勒索銀錢,當(dāng)真是可惡之極。三位能不能想想辦法,讓他們知難而退!”
中秋那日吃飯,陳松只是隨口聊起這件事,沒想到張寶兒記在了心上,此時竟然提了出來。
陳松正要推辭,卻被張寶兒用眼神止住了。
龍壯看了看崔湜和古云天:“這個我還真幫不上忙,你們二人都是有官身的人,應(yīng)該會有些辦法吧?”
古云天拍著胸脯道:“這事好辦,京兆府的那些捕快都?xì)w刑部管,我給他們的捕頭打個招呼,京兆府的衙役應(yīng)該沒有問題。至于那些惡少,最怕的便是捕快了,更沒有什么問題了?!?p> “我與幾位羽林將軍還有些交情,讓他們約束兵士不來永和騷擾,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崔湜沉吟了片刻,有些為難道:“只是那些太監(jiān)歸宮里管,我與古師弟恐怕鞭長莫及了!”
陳松見他們?nèi)詢烧Z便幫了自己的大忙,趕忙起身惶恐謝禮道:“這已經(jīng)挺好了,陳某在此謝過三位!”
“陳掌柜莫要客氣,快快請坐!”崔湜說完后,又看向張寶兒:“寶兒,把你要幫的忙一并說完吧!”
張寶兒撓了撓頭道:“這第三個忙,我還一時沒有想好,就先欠著吧,等我想好了再找你們,反正也不怕你們賴賬!”
三人聽罷,先是一愣,接著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張寶兒也跟著笑,端起一碗酒站起身來:“今日你們?nèi)值芎秃茫@是一喜。你們?nèi)藥土宋业拇竺Γ@是二喜。就沖著這雙喜臨門,我張寶兒今日要讓你們喝個盡興,不喝趴下你們?nèi)齻€,我決不罷休?!?p> 說罷,張寶兒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