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杰看了一眼張寶兒，張寶兒朝他點點頭。
侯杰依言將許佐放在了鋪上，或許是一路奔波的緣故，許佐此時早已經(jīng)昏睡過去。
張寶兒也不說話，只是一臉戒備地看著骨頭湯掌柜。
骨頭湯掌柜也不介意張寶兒眼中的敵意，淡淡道：“你們放心，沒有人曉得這個地方，這里很安全的！”
張寶兒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你不打算說點什么嗎？”
“我沒有惡意！”骨頭湯掌柜緩緩道：“要知道，沒有我的幫助，你們根本就救不了他！”
“我不想知道這些，現(xiàn)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張寶兒的敵意依舊沒有消失了。
“我姓張，叫張?zhí)?！”骨頭湯掌柜緩緩坐了下來，似在回憶上什么，目光變的迷離，像是自言自語：“野狼谷離草川鎮(zhèn)大約有十里地，我從小便生活在那里。家里實在是太窮了，十八歲那年，我告別了從小生活的野狼谷，來到了秦州，在一家酒樓的后堂做學(xué)徒。后來我出了師，做了后堂的廚子。打這以后，每月有了自己的收入我都會攢起來，到了年關(guān)回家，把所有的銀子交給阿爹阿娘！看著阿爹阿娘淚流滿面，我別提有多自豪了！”
說到這里，張?zhí)媚樕贤蝗宦冻隽吮В骸翱墒窃谌昵?，我再次回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野狼谷已經(jīng)被官兵封鎖了。從鎮(zhèn)上張貼的布告中，我得知野狼谷因鬧鬼死了很多人，為了避免無辜百姓誤入谷中喪命，官府才派兵封鎖了谷口。我記掛著家人，心急如焚，也顧不了那么多，乘著天黑從小道悄悄溜進了野狼谷。進去以后才發(fā)現(xiàn)，家中的茅屋已經(jīng)化為灰燼，阿爹阿娘和自己唯一的弟弟也不見了?；氐搅随?zhèn)上，我像瘋了一樣四處詢問他們的下落，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p> “你難道不會報官嗎？”張寶兒聲音柔和了很多。
“我怎么沒有報官？”張?zhí)每嘈Φ溃骸翱墒枪俑锏娜烁嬖V我，野狼谷鬧鬼很多人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我的家人可能已經(jīng)遇難了，他們還說了，衙門要是有了消息會盡快通知我的！”
“簡直是放屁！”張寶兒忍不住罵道：“這世上哪來的什么鬼，官府怎么能這么說呢，這不是搪塞是什么？”
張?zhí)命c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大活人怎么可能就這樣無端消失了。所以，我在鎮(zhèn)上開了一家骨頭館，明著是養(yǎng)活生計，暗地里卻是為了查找我的家人！”
“那你找著了嗎？”張寶兒有些同情張?zhí)昧恕?p> “沒有！”張?zhí)妹碱^緊鎖道：“但我發(fā)現(xiàn)谷中經(jīng)常有人活動！”
“什么人？”
“是赤龍幫的人！”
“赤龍幫？”張寶兒驀然想起，之前在郎中鋪子外面，前來討要許佐的那幫人，便自稱是赤龍幫的人。
“赤龍幫是做什么的？”張寶兒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離家的時候還沒聽說過赤龍幫，他們是三年前和出現(xiàn)的，他們出現(xiàn)在草川鎮(zhèn)之前，草川鎮(zhèn)只是個默默無名、窮山僻壤的小地方，但自從赤龍幫來了以后，這塊貧瘠的土地便有了驚人的變化，草川鎮(zhèn)的名頭便叫響了，一天比一天富庶繁榮了起來，就因為這樣，縣衙對他們的所作所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的家人是三年前失蹤的，赤龍幫也是三年前才出現(xiàn)的，我覺得家人的失蹤和他們脫不了干系！”
張寶兒心中一懔，聯(lián)想到之前許佐所說的那一席話，不禁有些犯嘀咕，他問道：“草川鎮(zhèn)周邊是不是經(jīng)常有青年男子失蹤！”
“是的！”張?zhí)命c點道：“不僅是草川鎮(zhèn)附近，就連外鄉(xiāng)人到了此地，也有不少人憑空便沒有蹤影的！”
“你猜的沒錯，這個赤龍幫絕對沒有這么簡單！”張寶兒似想起了什么，接著問道：“這疾風(fēng)嶺的人，又是什么來頭？”
“疾風(fēng)嶺的人是一伙占山為王的草寇，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來的！赤龍幫到草川鎮(zhèn)沒多久，他們便出現(xiàn)了。他們雖然是強盜，但卻從不打家劫舍，只與赤龍幫過不去。兩伙人打打殺殺，這么多年來，就從沒有消停過?！?p> 死里逃生的少年許佐所說的驚天秘密是真是假？
無法無天的赤龍幫為何會出現(xiàn)在草川鎮(zhèn)？
還有神秘的疾風(fēng)嶺強人為何專門與赤龍幫過不去？
這一個個難解的謎團，讓張寶兒意識到這草川鎮(zhèn)，遠(yuǎn)不止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就在此時，許佐醒了過來，他嘶啞著聲音傳了過來：“水，水……”
……
靜寧縣縣衙后院，縣令馮貴正在會見一名神秘的來客。
馮貴瞪著眼問道：“你不是說野狼谷里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嗎？怎么生生讓一個大活人給跑了？”
“唉！谷里防備森嚴(yán)，我也很想知道這家伙究竟是怎么跑出去的，正在查呢！”唉聲嘆氣的正是赤龍幫幫主由濤。
馮貴不耐煩道：“還查什么查，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找人，要被泄了底我們只死路一條了！”
“若不是疾風(fēng)嶺那幫人橫插一杠子，我早就將那小子剁成肉醬了?！庇蓾藓薜?。
馮貴叮嚀道：“好了，不說這個了！這事我還沒給上面報呢，但也隱瞞不了多久，你趕緊想辦法將人找到，活的死的都行，總而言之一句話，若他還活著，那只有我們死了！”
“知道了！”由濤點點頭：“我回去馬上調(diào)集全部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刨出來！”
此時，馮貴屋外一個身影一閃而過，瞬間便消失在了后院當(dāng)中。
……
草川鎮(zhèn)東首五里是一個名叫五里坡的破落村莊，許佐的家就在這里。
五里坡村不算小，可人口卻不多，僅有十來戶還住著人家，村里的空房子倒是不少，住著的十來戶人家都很窮，而且這些人家無一例外養(yǎng)的都是女孩兒。
五里坡的祠堂就建在村正空房背后不遠(yuǎn)，小小的祠堂里站滿了人，十來戶人家差不多都來齊了。
張寶兒與張?zhí)?，還有侯杰背著的許佐，此時就立在祠堂當(dāng)中。
許佐的阿娘年紀(jì)也不小了，她嘴唇顫抖著，眼淚止不住往下掉，顫巍巍地哭道：“我可憐的兒呀……”
村里其他年長的婦人也紛紛抹起了眼淚。
一個白胡子老者這時候忽然開口道：“佐兒他娘，你不能留他！”
說話的人是村里的族長，也是村正，他的聲音不高，但斬釘截鐵。
許佐的阿娘錯愕地回過頭，族長面無表情，重復(fù)道：“不能留他！留下他，會給咱們村帶來災(zāi)禍！”
村里的人一陣沉默。
張寶兒沖口道：“為什么不能留他，你沒看到他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氣了嗎？你若再趕他走，跟一刀殺了他有什么分別？”
族長悶聲道：“你是外鄉(xiāng)人，根本就不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他現(xiàn)在是逃奴，我們?nèi)绻樟羲?，他的主子遲早會找到村里，村子會遭殃！”
張寶兒冷冷地凝望著他，半晌啐道：“膽小鬼，孬種！”
張寶兒見村里的鄉(xiāng)親似乎都被老人的話震懾住了，便對侯杰與張?zhí)玫溃骸霸蹅冏撸 ?p> 許佐的阿娘臉上露出了悲傷，眼睜睜看著張寶兒等人遠(yuǎn)去了。
張寶兒臨出門“嗤”的一聲蔑笑仿佛留在祠堂里徘徊不去，久久纏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張寶兒他們走了沒多久，五里坡的數(shù)十戶百姓，再次被集中到了祠堂前面。
幾騎赤龍幫手下，控住韁繩，放慢步子，圍著人群緩緩兜圈。十幾個幫眾刀出鞘、箭上弦，擁著一員頭目立在祠堂前的臺階上，冷冷瞧著階下的眾人。
“剛才那個逃奴在哪里？”那頭目冷笑著問道。
族長壯起膽子，前出幾步，對頭目道：“各位好漢，他是來了村子，但很快便離開了，我們真的不知道……”
那頭目硬硬截斷話頭，眼放狠光道：“我再問一遍，他在哪里？”
族長避開頭目眼中狠光，苦笑道：“我們委實不知道……”
話音未落，頭目自階上躍下，拔刀將族長砍翻在地，又上前一腳踏住族長的頭。手起刀落，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帶著一層牽連的頰肉，顫生生給他捧在手里。頭目揚起手中耳朵，左右赤龍幫眾一片喝彩。
頭目又狠狠逼視人群一眼，人群擠得更緊。刀口之下，驚懼，怨怒，卻是決不敢言。
卻在此時，村頭出現(xiàn)一條人影。純鋼刀柄反纏褐色牛皮韌條，握在只粗糙又粗豪的大手里。這人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步履堅定，一步步向關(guān)帝廟走來。
村里的人認(rèn)得來人，正是剛才背著許佐的那個少年。
候杰開口，并不高聲，那些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留在世上，簡直就是糟蹋糧食！”
祠堂前所有人俱是一驚，繞人群兜圈的幾騎幫眾不待頭目發(fā)令，撥轉(zhuǎn)馬頭便上。
三騎怒馬自成“品”字，蹄下卷起塵土，圓掄戰(zhàn)刀，照侯杰沖將過去。侯杰挺起長刀，緊走幾步，正面迎上。
第一騎迎面沖到，戰(zhàn)刀兜頭斬下。侯杰看準(zhǔn)方位，避過刀鋒，輕輕一跨，一足踏上對方踩進馬鐙里的腳面，橫借力高高躍起，刀彈刃閃，斬在頸子上。侯杰乘勢踏人再借力，長刀帶起冷芒，暴斬向第二騎，頭顱飛出丈余，滴溜溜滾出好遠(yuǎn)去。僅剩一騎撥馬轉(zhuǎn)身要跑，侯杰手中的刀已經(jīng)拋出，馬上之人悶哼半聲，直接被搠下馬來。
轉(zhuǎn)瞬工夫，三個人橫尸當(dāng)場。侯杰隨意撿起地下的鋼刀，將刀一垂，倒拖刀刃，一步一步逼向祠堂。
十幾個赤龍幫幫眾一擁而上，刀矛齊出，照侯杰便搗。侯杰兜卷長刀。刀鋒割開空氣，響聲刺耳。
刀光消散時，人們還未回過神。祠堂階上躺倒一片，呻吟聲不絕于耳。那頭目雙耳齊失，血流了滿身滿臉，一腿已斷，只能跪在地上，徑自慘聲哀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