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盞茶時間,兩乘八抬大轎抬來,二十多名軍士護衛(wèi),前面還有人鳴鑼開道。六個士紳慌忙迎上前,親自掀開轎門,扶著里面兩人出來。這兩人便是德州武德道閻杰、知州吳征文,受紳士之邀,前來赴宴。
一個年近五十歲的士紳連連作揖,激動地說道:“哎呀!多謝二位大人賞臉,小民甚是榮幸!”
另一個士紳緊跟上來,感激地說道:“大人停止拷掠追餉實是英明之舉,小民不敢忘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大伙合計,定要感謝大人,備下區(qū)區(qū)薄酒,不成敬意,還請大人不要見怪?!?p> 吳征文掃了眼士紳們,問道:“盧世榷、趙繼鼎、程先貞怎么沒來?”
一個年長的紳士急忙答道:“三位有事,脫不開身?!?p> 閻杰不滿意道:“哼!他們以為在明朝做過官,就擺臭架子,豈不知現(xiàn)在是大順朝廷?!?p> 吳征文點頭道:“三個未長眼的狗東西,改日再收拾他們。”
年長的紳士急忙催促道:“請二位大人快快入席!”
吳征文、閻杰罵罵咧咧,留下四個大順軍士兵在樓門口站崗,讓余者到一樓大廳飲酒。二人在士紳們的簇擁下,進入二樓雅座間,坐下后便與士紳們杯來盞去,很快忘卻了不快。
此時,在醉仙樓對面的來賓樓三樓,有一個小房間沒有燈光。盧世榷、趙繼鼎、程先貞皆在房間里,站在窗臺前,捅開窗戶紙,觀察對面動靜。
三人見閻杰、吳征文進入醉仙樓,一切按計劃進行,不覺松了口氣。
“盯住對面,切不可掉以輕心?!北R世榷對家丁囑咐道。
他接著招呼趙繼鼎、程先貞、李氏兄弟,還有葛明鑒、戚玉英來到一個大房間。德州城的士紳謝陛等人已等在此處,眾人坐定后,喝茶等候。
因為有心事,眾人皆默不作聲。葛明鑒、戚玉英閑坐無聊,來到小房間,通過窗戶上的孔洞,觀察街上動靜。
過了一盞茶時間,只見十多個漢子簇擁著一位中年書生走來。書生穿著黑色儒衫,身材高大,戴著一只黑色的眼罩,雖然另一只眼精光四射,身上卻透出一股陰戾之氣。
“那個獨眼書生是誰?”葛明鑒問道。
“他叫李韞玉,是德州城里有名的秀才,志向高遠,好議論天下之事,與盧大人多有交往。李先生好結交江湖朋友,旁邊那十多人都是他的徒弟?!鄙砼缘募叶〈鸬?。
“從相貌來看,李韞玉不是個善茬。他領人來到此地,我們不可不防?!备鹈麒b道。
“李韞玉是李浹、李濤的叔祖父,我們盡可放心?!奔叶〉?。
說話時,李韞玉與徒弟們進入來賓樓左側的鳳香樓。兩個漢子迎上前,把李韞玉與徒弟們請到樓上雅座間。坐在主陪位置上的唐和尚趕緊站起身,施禮道:“先生快快請坐!”
李韞玉拱手道:“讓唐總引久等了!”便大模大樣地坐在賓客位置上。
唐和尚親自給李韞玉倒了杯酒,舉杯道:“我敬先生一杯酒!”
李韞玉沒有客氣,端起酒杯與唐和尚碰了下杯,便一飲而盡。
唐和尚急急地說道:“閻杰與吳征文帶著二十多個衛(wèi)兵,已進入醉仙樓。”
李韞玉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吃下,鎮(zhèn)定地說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讓人繼續(xù)盯著?!?p> 唐和尚道:“先生,我們只有三十多人,恐怕對付不了他們?”
李韞玉喝了口酒,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到盧世榷府里去了一趟,士紳們準備得很是充分。我們不用著急,等著摘取果實即可,況且我還有后招?!?p> 唐和尚恭唯道:“先生招招神妙,大事必成!”
李韞玉的徒弟們洋洋得意,齊齊恭唯道:“師父神機妙算,跳梁小丑難逃師父的手掌?!?p> 李韞玉欣然受之,顯得自信滿滿,對唐和尚說道:“我們去看看他們的動靜?!?p> 二人來到旁邊沒有燈光的房間,兩個漢子急忙端來椅子。二人坐下后,眼睛正對著窗戶上露出的小洞,向醉仙樓望去。
只見醉仙樓三樓正中房間燈火明亮,從窗戶紙上的人影來看,似乎里面的人正頻頻舉杯。
過了片刻,一樓忽然傳來打斗聲,夾雜著呼喊聲和慘叫聲。門口站崗的四個大順軍士兵抽出鋼刀,轉身向樓里沖去,卻被樓里沖出的人砍倒在地。一樓的打斗聲停止后,二樓亦發(fā)生了打斗。
“先生,我們趕快動手!只要把閻杰、吳征文抓在手里,即可號令流寇的軍隊?!碧坪蜕兄钡?。
“不必著急!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即可?!崩铐y玉冷笑道。
須臾,打斗聲便平息。只見二十多人手持利刃,押著閻杰、吳征文走出醉仙樓。
“立即搶人!”李韞玉喊道。
唐和尚用布條蒙面,帶領二十多個蒙面人持刀沖出鳳香樓,直奔閻杰、吳征文而去。從醉仙樓出來的二十多人見狀,立即圍聚在一起,結成防守陣勢。
來賓樓上的家丁看到此情形后,急忙來到大房間,報告道:“有二十多個蒙面人從鳳香樓沖出,想劫走閻杰、吳征文!”
士紳們大驚失色,程先貞反應甚快,下令道:“快去支援接應!”
李氏兄弟帶領二十多個家丁,手執(zhí)武器沖下樓來,向蒙面人殺去。蒙面人受到內外攻擊,頓時支撐不住。
鳳香樓上的李韞玉見此情景,急令徒弟擲出點燃的煙花爆竹。街上頓時煙霧彌漫,交戰(zhàn)的雙方均不敢大意。
李韞玉蒙上面,帶領十多個蒙面徒弟跑下樓,沖上前廝殺。雙方皆是志在必得,打斗得甚是激烈,不住有人倒下。蒙面人越戰(zhàn)越勇,眼見就要奪得閻杰、吳征文。
程先貞急忙請葛明鑒、戚玉英相助,率領余下的十個家丁下樓,向蒙面人殺去。葛明鑒沖在最前方,舞動一桿長槍,遠刺近打,勢不可擋。
李韞玉見事不能成,吹了聲哨子,唐和尚帶領蒙面人撤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六個士紳從醉仙樓中走出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好險??!差點功敗垂成??彀验惤?、吳征文押到來賓樓,聽候盧大人處置?!?p> 眾人押著二人進入來賓樓,喝令他們跪下。盧世榷、趙繼鼎、程先貞正要審問,卻見謝陛一躍而起,大聲喊道:“殺此逆賊!”
家丁們一擁而上,將閻杰、吳征文活活捶斃。場面甚是慘烈,令人不寒而栗。
戚玉英見家丁們如此處置,忍不住大口嘔吐。葛明鑒慌忙領她到旁邊屋里坐下,端來一碗水。戚玉英接過水,嗽了嗽口,皺眉道:“這伙人怎么如此慘忍?”
葛明鑒道:“閻杰、吳征文到德州后,逮捕原明官吏、富戶,酷刑拷打,追逼軍餉。這些士紳均懷著深深的怨恨,暗地里詛咒,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得此良機,當然不肯放過?!?p> 戚玉英搖頭道:“大順軍得罪了整個士紳階層,難以有其立足之地。”
葛明鑒道:“士紳們殺死閻杰、吳征文后,只是報了拷掠追餉之仇,不知下一步怎么辦?”
戚玉英道:“我們過去看看?!?p> 二人來到大房間里,只見士紳們七嘴八舌,兀自爭吵不休。盧世榷、趙繼鼎在大明朝廷里做過官,空談居多,此時皆束手無策。
程先貞待眾人平靜后,說道:“我們擊殺了偽官,要防止附近流寇報復。現(xiàn)在需速整兵馬,組織義勇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