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江陰城時,已近四更時分。但見清軍營帳層層疊疊,連綿數(shù)里,除了巡邏的清兵在營中走動,營內(nèi)悄無聲息。
閻應元帶領(lǐng)眾人來到清軍大營邊緣,選了處沒有燈火的角落,在壕溝上鋪了木板,扒開柵欄,打開一處缺口。
眾人進入營盤后,取下火把燈籠,扔到帳篷上。須臾,清軍大營里火光四起,濃煙彌漫,鳴鑼報警聲隨即響起。清兵們衣衫不整地沖出營帳,驚慌失措地向沒有火光處跑去。
閻應元手持長竹竿在前,帶領(lǐng)眾人排成戰(zhàn)斗隊形,如同疾風暴雨般向軍營內(nèi)殺去。眾人借著馬的沖力,用竹竿橫掃清兵,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清兵們不清楚來了多少人馬,膽戰(zhàn)心驚,沒命地逃跑。有些拿刀的清兵迎上前,揮刀削斷竹竿頭,可是竹竿力道不減,仍能刺中清兵。
眾人打馬飛馳,如同風卷殘云般掠過清軍營盤,殺開一條血路,迅速奔馳到城墻下。
陳明遇在城上見到清軍大營混亂,猜想閻應元到來,親領(lǐng)一隊人馬出城,扎住陣腳,接應眾人進入城中。
入城后,陳明遇端來一碗酒,激動地說道:“閻兄不畏艱險來到江陰,我代表全城父老感謝您!”
閻應元接過酒碗,一飲而盡,慷慨地說道:“陳兄,在此國難民危之際,讓我們共同擔起拯救江陰的重任?!苯又敿氃儐柍侵星闆r。
待陳明遇講罷,閻應元當仁不讓地接過兵符,連夜調(diào)兵遣將,安排人員清點人口和物資,頒布軍規(guī),清查奸細和意志動搖者,放出邵康公等蒙冤入獄的官兵。又挑選精壯男丁,得兵四萬余人。城中防守力量加強,民心振奮,士氣旺盛。
七月初十日,江陰城墻上高高豎起“大明中興”旗號。閻應元祭旗發(fā)令,派武舉人王公略負責防守東門,汪把總負責防守南門,陳明遇負責防守西門,閻應元自守北門,并和陳明遇總督四門,晝夜巡查。北門的城防設(shè)施最薄弱,黃毓祺、葛明鑒幫助閻應元防守。
閻應元安排義軍士兵分班上城,每個城垛十名,按時換班,并配備了火器。義軍對城中過往行人嚴加盤查,肅清內(nèi)奸,消除隱患。
為了解決軍械糧餉供應,閻應元與紳士商議后,委任訓導馮厚敦負責管理財物,將城內(nèi)公私物資分類征集,統(tǒng)一調(diào)配使用。在閻應元的指揮下,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城中調(diào)度皆井然有序。
閻應元調(diào)集瓦石匠修理城墻,建造防御工事。又調(diào)集工匠加工修理武器,造出木銃、火球、火磚,內(nèi)裝火藥,將其點燃投下,即可燒殺敵人;造出弓弩,用足踏上弦,瞄準后發(fā)射,命中率甚高;又造出毒箭、炮子及火藥等武器。
馮厚敦領(lǐng)人把征集到的物資集中存放,并列出清單,送交閻應元審閱。
閻應元閱畢,贊道:“馮訓導收集物資器械甚多,并且所列帳目清楚明白,真是個好總管?。 ?p> 馮厚敦急切地說道:“城中還缺少箭矢,這可怎么辦?”
閻應元對黃毓祺說道:“黃先生可有何辦法籌集箭矢?”
黃毓祺道:“前些時日,清狗向城中射箭時,義軍士兵們拿鍋蓋遮蔽,用手接箭,日可得羽箭三四百枝?!?p> 閻應元搖頭道:“如此取箭,實乃杯水車薪?!?p> 葛明鑒猛然想起清軍攻打?qū)O受寨之時,戚玉英想出草人取箭計策,急忙說道:“閻典史,我軍可仿效諸葛亮草船借箭之計,做草人引誘清虜射箭?!?p> 閻應元鼓掌道:“我正有此意,今夜即用此計?!?p> 當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義軍士兵們捆扎稻草人,外披義軍服裝,放置于城墻上。在稻草人旁邊放著長矛,豎起竹竿,上面掛著燈籠。士兵們隱藏在城墻后,敲鑼打鼓,大聲吶喊,還不時向清軍營盤發(fā)射火銃。
清軍主將劉良佐得報大驚,急忙走出帳篷觀察,只見城墻上掛著燈籠,義軍士兵站立在城頭上,密密麻麻。劉良佐以為義軍要來進攻,命令清兵集合起來,向城墻上射箭。
盡管清軍箭矢如雨,可是城頭上的義軍士兵剛倒下,接著又有人站起來。清兵們大駭,輪換射箭,直至天明。義軍士兵們從稻草人身上收集箭矢,共得箭矢數(shù)萬支。
十一日,清軍攻打江陰城北門。先是放了一輪大炮后,清兵們吶喊著沖到城下。城上矢石如冰雹般落下,打得清軍死傷遍地。清兵們不敢前進,竟然有人掉頭逃跑。
劉良佐大怒,派出親兵督戰(zhàn),砍殺逃跑的清兵,又選了九員上將領(lǐng)兵沖鋒。清兵們沖到城下,架起了云梯。在箭矢的掩護下,清將當先向城上爬來。
葛明鑒把短劍插入鐵棍,把首先爬上城墻的清將刺落。閻應元大吼一聲,手中鋼刀揮出,把一個剛在城墻上露頭的清將頭顱砍去。
城上義軍士兵或者向云梯上射箭,或者用長槍刺殺爬梯清將,打退了清軍的進攻。清軍上將五死四傷,有人身中三箭,有人被砍去頭顱,有人落下摔成肉泥,有人被火箭燒死。
有個滿州將領(lǐng)被激怒,用刀撥開箭矢,飛身爬上云梯,來勢甚猛。義軍士兵劉耐用短槍刺去。清將張開大口,咬住短槍,拔刀砍來。劉耐只好松開短槍,避開鋼刀。
清將吐掉短槍,跳到城墻上。葛明鑒快步?jīng)_上前,急挺鐵棍刺出,刺中清將咽喉,清將掉下城摔死。城下清兵四散逃走,皆失聲痛哭。
劉良佐大發(fā)雷霆,怒道:“我大清兵攻占揚州、鎮(zhèn)江、南京,未嘗懼怯害怕,沒費吹灰之力。想不到江陰拳頭大的地方,竟然如此費力?”
遂傳令軍營內(nèi)選猛將十員,步軍三萬,扎云梯十張,來日分十處登城,如有退者立斬。
次日清晨,清軍號炮響起,清兵們吶喊著沖到護城河邊,架起十座浮橋。三萬清兵過了護城河,向城下殺來。
閻應元指揮義軍遠用大炮,近用銃箭,打得清兵行進艱難。清兵沖至城下后,分十處登云梯上城。義軍士兵們合力抬起條石擲下,有的打斷云梯,有的落入清軍隊伍中,清兵死傷不計其數(shù)。
一個滿州大將自恃勇猛,穿著三層鎧甲,腰懸兩把長刀,背背兩把短刀,手執(zhí)大砍刀,親登云梯,跨上城垛,執(zhí)刀亂砍。城上義軍士兵們用棺木抵擋,以槍刺其身,竟不能入。
有個士兵喊道:“刺他的臉!”
士兵們紛紛用槍刺其面,滿將揮刀砍斷槍桿,獰笑著向眾人殺來。
眼見兩個士兵倒在血泊中,葛明鑒掄棍迎上,架開清將鋼刀,與滿將打斗在一起。二人打斗甚是激烈,周圍的士兵們插不上手。葛明鑒猛然一棍打去,滿將閃身避開,鐵棍打在城墻磚頭上。
滿將狂笑一聲,揮刀向葛明鑒砍來。一個明軍士兵見機會難得,手持鐵鉤鐮來到滿將身后,出其不意地出刀,割斷了滿將的喉管。另有一個士兵跳上前,用刀割下滿將頭顱。葛明鑒飛起一腳,把滿將的身體踢落城下。
清兵們擁上前來,想把滿將的尸體搶走。城上梆子聲響,磚石箭矢如雨注下,清軍又傷亡了千余人。過了良久,清軍用牛皮帳擋住矢石,方才拖回滿將的尸體。
劉良佐令軍士索要滿將的頭顱,閻應元未答應。劉良佐愿意用銀子贖買,命人把銀子當面裝入銀鞘,請義軍士兵吊上城。又命軍士在城下跪拜,高聲喊道:“還我將軍的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