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重歸人間
“那也不用你辛苦。我自己能行！”
她心口疼得慌，“你自小就不愛拋頭露面，你只管在家替我看好沐兒就行！”
他黑瞳柔暖，一臉無辜，“……可是，鋪子已經(jīng)開了。房租退不回了，貨物也都已上架?！?p> 葉青鸞嘆口氣，“你不就是堪輿么？還有什么貨物？難不成，你還賣羅盤？或者干脆賣的就是符紙？”
她說著都樂，拍拍他手臂，“那才值幾個錢！咱不要了！”
“便是房租呢，幸好朝廷有令，房租每月亦有限價。我去尋房東聊聊，看是否能通融一二？”
他卻轉(zhuǎn)眸望住她，“……不是堪輿的鋪子。”
葉青鸞：“？”
他收回視線去，隱隱露出調(diào)皮來。
“我開的是糧店?！?p> 葉青鸞：“！”
她一時說不出話來，索性照著他腳尖就跺了一腳，然后就先加速往前去。
真是……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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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山上半天了，他才拄著鹿頭杖進來。
葉青鸞背過身去，不理他。
他便篤篤地走過來，再自然不過地伸手過來幫她捏肩。
她卻有些不自在，抖肩躲開他的手。
繼而回頭瞪他，“為什么瞞著我？”
他立著，微微垂首，像是甘愿被她教訓的孩子。
一如他們小時。他還不是她師叔，只是被她撿回來的小孩。
“……怕你不準?！?p> .
她都氣樂了，“行，知道我定不準，你索性偷偷摸摸的給我來個先斬后奏！”
她以指屋外，“你跟沐兒還有何區(qū)別？”
他黑瞳專注，“沐兒兩歲，我二十……都是二字打頭……”
她一拍桌子，“你是說你倆還真一回事唄！”
他輕咬嘴唇，“莫氣……仔細氣壞了身子?！?p> 葉青鸞緊閉雙眼。
行，生氣是拿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她克制。
再睜開眼，“可你為何開糧店？”
他一臉認真，“民以食為天，開糧店，是最穩(wěn)妥的生意。”
葉青鸞瞇眼盯著他。
行，至少這一句還挺有道理的。
“行業(yè)選的是有道理，可是這天下的糧店也并非個個賺錢，也有虧本和關(guān)張的?！?p> 他靜靜垂眸，“我們的不會?！?p> 她盯住他：“這么自信？憑什么?。俊?p> 他這才緩緩坐下來，與她面對面。
“你一定還沒進咱們的糧店去看過……”
葉青鸞心下莫名一動，“什么意思？”
他黑瞳幽深，“若你進去看了，你便會相信，咱們的糧店穩(wěn)賺。”
她盯著他端詳了半晌。什么意思？
他迎著她的目光，莫測高深地笑。
她實在是瞧不出什么端倪，又沒辦法忍到明早親眼去看，便急得踢他小腿一腳，“……到底打的什么啞謎？”
他黑瞳灼灼，“因為那些都是你愛吃的。有你佐證，這些貨必定供不應(yīng)求?！?p> 葉青鸞驚得站了起來，“你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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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鸞之所以這么激動，是因為她曾經(jīng)嘴饞，跟他嘀咕的那些個吃食，全都是大唐應(yīng)該暫且沒有的。
比方說葵花籽兒、地瓜、玉米；
還有她唯一的拿手菜——西紅柿炒雞蛋里的西紅柿。
還有辣椒炒肉里的辣椒……
她當然知道這些都是大唐沒有的，所以她曾經(jīng)就也只是在懷著沐兒的時候，借著發(fā)脾氣，在他面前隨便那么一嚷嚷。
可是她哪兒能想到，他竟變戲法似的，一樣一樣都給她擺在面前了！
她問他，他也只是說，是跟山下行過的胡商買來的。
彼時她大著肚子，也不能當即下山找胡商去求證。
她回頭一想，倒也有可能。畢竟這些東西就算大唐沒有，不等于人家行走歐亞的胡商就沒有啊。
只不過那時候的人們還沒意識到這些東西都是好吃的，所以才沒人當作吃食賣罷了。
他抬眸微笑，“咱們的貨在長安是獨一宗；且你都愛吃，故此又怎會生意不好？”
葉青鸞瞪著他，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她想了半晌，嘆口氣坐下，“那些東西對普通百姓來說都是陌生的，他們又不知道好吃?！?p> 他靜靜抬眸，“無妨，我做給他們嘗就是?！?p> 她雙目圓睜，“你，做？”
他認真點頭，“自然?！?p> 反正她又不會。
葉青鸞有點胃疼，“你的意思是，那糧店你要親自去經(jīng)營？”
他倒笑了，“不然呢？”
“或者，你關(guān)了喜鋪，轉(zhuǎn)過來只做糧店的生意？”
她白他一眼，“你想都甭想！”
她選擇做喜娘子，看中的就是這個職業(yè)身份方便走家串戶，可以打探當年師門的案子。若是做旁的營生，她就得被固定在店里了。
他含笑凝視她，“故此，自然是我去?！?p> “不行！”她斷然拒絕。
當年師門被毀，唯有她和他逃了出來。滅門仇人尚不知是誰，若他拋頭露面，一旦被仇人知道了呢？
——她自己扮老、扮丑，為的就是掩人耳目！
他靜靜垂眸，“你放心，我自有障眼之法。”
她覺得她的胃縮成了一團，她只得躬下了腰去。
“……我說不行就不行。”
事情不過才過去三年，她還沒能強大到護他周全。倘若他拋頭露面，若有半點差池，她又如何能原諒自己！
她輕輕閉眼，“還有沐兒呢。你答應(yīng)過我，孩子生下來，你養(yǎng)。”
沐兒是她的恥辱，當年懷著孩子的時候，她無數(shù)次想將這孩子折騰掉了。
是他攔著她，與她發(fā)誓，孩子生下來不讓她為難，一切有他。
他伸手過來，輕輕握住她手肘，“放松?！?p> “沐兒兩歲，漸要長大，不能永遠將他拘在山中，與林鳥走獸為伍。得叫他行走在人間，你說是不是？”
“可是！”她疼得全身都要佝僂起來，“一旦出事該怎么辦？！”
他起身，輕輕扶穩(wěn)了她，“有我。”
她咬牙瞪他，“你？憑什么？憑你那幾個傀么？”
“他們是能裝成人，可都要用你的血來控著才行！你一共有多少血，你又能控著它們多久！”
“木幽子你給我現(xiàn)實點兒。咱們做不到的，至少目下，還不行！”
他拉起披風圍在她身上，黑瞳寧靜。
“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