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炮響之后的三天,老太被人關進了木箱子里,在一群穿戴著白色大褂和頭巾的人們簇擁下被抬走了,李老太兒子后來匆匆的回來拿了個包袱,就又鎖了門。
他離開前對西邊菜地里的鄰居喊道:
“秦嬸子,這只貓你們要的話抱走吧,它這幾天不愿意吃飯,就臥在草垛上不愿意下來?!?p> “這只貓我去喂過,厲害的很,撓了我的胳膊呢??赡苓€是想等李老太回來嘞。你走吧,在這餓不死它,它餓極了來這我會喂它的?!?p> 兒子聽罷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走了。
世界又回復了平靜,草垛上的我已經(jīng)幾天沒有正經(jīng)吃過東西了,李老太在的時候總會按時給我做好吃的,現(xiàn)在她走了,卻留下了孤獨的我。
記得她以前常說:“老頭走了之后,不習慣總是飯做多了,想養(yǎng)條狗的,又怕跟你不對付?!?p> “李老太啊,李老太,你什么時候回來呢?如果你能和陳老頭團聚也是好事吧?!?p> 不吃飯?zhí)栆彩且獣竦摹E赖酵练孔娱T前左邊一個一人多高的麥秸草垛上,這里是我的第二個床。躺進中間被壓凹的沒有柳樹遮擋太陽的最舒服的位置,繼續(xù)補覺。
一群上學的孩子們從門口的石子路經(jīng)過,他們好奇的張望,個子最小長的最胖的“冬瓜”說道:
“聽說李老奶奶是上吊自殺的。上吊的人放下來,舌頭也回不去,是這樣的。”說著自己舌頭伸的長長的,眼球上翻。
“好嚇人,別說了?!笔莅珎€的“蘿卜”推了“冬瓜”一把,眼睛不敢看土坯房子這邊。
“說是被她那不孝順的兒媳婦氣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的經(jīng),我就搞不懂一家人為什么要吵架,吵架能解決問題嗎?”最高的瘦子竹竿看著房子門口荒蕪的菜地說道。
“你又不是她家的貓,你怎么知道內情呢?說不定老太太很難弄嘞”矮冬瓜認真的說,“不吵架有些問題也是解決不了的。”
“是啊,但是人家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要多么沒希望才會不要自己的命呢。算了,人家的家事咱們不好瞎說了。你看那只大黃貓好威風??!”竹竿男孩停下腳步站在那里看著我。
“嗯,橘褐色相間的皮毛,白色的爪子,抓老鼠肯定很厲害?!碧}卜點著頭說道。
“是啊,尾巴跟老虎一樣還一節(jié)節(jié)的,這么大個的貓,又這么好看還是頭一次見,李老太家居然就不要了,這家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知道它會不會餓死?!敝窀屠^續(xù)感嘆道。
“可是它家里人上吊了,挺晦氣的?!碧}卜撇著嘴。
我在草垛上瞇著眼偷偷的瞄著這群小屁孩,他們每天上學放學都經(jīng)過這條必經(jīng)之路,瘦高的竹竿男孩穿著紅黑拼接的毛衣,長頭發(fā)整齊的蓋住了耳朵和額頭,右手拽著斷了的帶子的書包,大眼睛里對我好像充滿了好奇。我早就認識他,就是李老太家往東跨過一塊池塘、一塊農(nóng)田、再過一個小池塘的鄰居張家的孩子。他們家沒有貓,特別是沒有母貓,但有一只機敏的黑狗。
“你們小心,這只貓撓人啊。”西邊菜地的阿嬸直起腰大聲吼道。
孩子們聽到這就一溜煙往西跑去了,只有那個手里拽著帶子的竹竿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