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富貴最寶貝的就是這個女兒,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著。
從小到大,鄭霖霖想要什么鄭富貴都竭盡所能去弄給她。
要換成別家的姑娘,怕是十五歲就已經(jīng)出嫁了,哪還會讓她這樣挑挑揀揀,都已經(jīng)十八歲了還是待字閨中。
這些年倒不是沒有人上門求親的,但不是條件不符就是年紀太大,挑挑揀揀下來鄭霖霖的婚事才這樣一拖再拖。
好不容易現(xiàn)在有一個符合條件,且尚未娶妻的適齡青年,沒想到那家伙竟然敢拒婚,簡直是不知所謂。
正在氣頭上的鄭富貴本來已經(jīng)準備取消這門婚事,但鄭霖霖這一出把鄭富貴的心瞬間就軟化了。
“爹,女兒只是覺得自己命苦,本想嫁一良人,從此在家相夫教子,舉案齊眉,但……但沒想到……嗚嗚……”
話還沒說完,鄭霖霖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霖霖,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對,你別哭了,我……我明天就去東河村找那姓謝的算賬。”
“爹,你千萬不要去,萬一鬧將起來到時別人肯定會說我鄭家仗勢欺人,使不得,這可萬萬使不得啊?!?p> 鄭富貴大手一揮:“敢拒我鄭家的婚,他是個秀才也就罷了,區(qū)區(qū)一個童生也敢如此不自量力,我定不饒他,這事就這樣定了?!?p> 鄭霖霖一聽,似乎也知道她勸不了鄭富貴,所以只能一邊抽泣一邊說道:“既然爹爹已經(jīng)拿定主意女兒自然沒辦法再勸,但請讓女兒隨行,免得到時萬一出了什么變故,女兒還能回旋一二。”
聽到鄭霖霖要跟自己一起去東河村找謝安,鄭富貴一下子就猶豫了。
這個年頭未出嫁的女生可是不能輕易見人的,在外面拋頭露臉的那些都是窮人家的婦人,像她這種千金小姐平時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我就坐在轎子里不露面,爹爹無需擔(dān)心。”鄭霖霖一看鄭富貴猶豫的樣子,她又多補了一句。
一看鄭霖霖哭成這樣,鄭富貴的心早就軟了下來,聽她這么一說鄭富貴也覺得不會有什么問題。
只要鄭霖霖在轎子里待著不出來,那就不存在拋頭露臉的可能。
“既然如此,就按霖霖說的,明日我們就到東河村找姓謝的好好理論一番?!?p> “多謝爹爹成全?!?p> 用手帕捂著自己的嘴,鄭霖霖看起來好像在哭的樣子,但根本就沒有人發(fā)現(xiàn)此時她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揚。
…………
清晨,趴在書桌上的謝安被窗外的鳥叫給吵醒了。
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睜開,昨晚他閑著沒事做,只能老老實實挑燈夜讀。
在這娛樂極度匱乏的年代,連老婆都沒有的人除了讀書好像就也只有睡覺了,也難怪這里的村民都這么早睡不是沒有道理。
“啊……”伸了個懶腰,謝安打算梳洗之后出門吃個早餐。
拿著一根柳條,然后沾上些牙粉蹲在地上刷著牙,這種感覺對謝安來說十分的新奇。
想用豬鬃毛的牙刷得等到下一任的弘治孝宗皇帝發(fā)明,算算時間那還有得等哩。
現(xiàn)在倒是有馬毛制的牙刷,不過那東西太軟,而且也刷不干凈,所以先將就著用柳條。
等以后自己有錢了再找人把豬鬃毛牙刷給弄出來,硬是硬了點,但至少能刷得干凈。
簡單刷完牙洗了把臉,謝安正準備出門吃早餐,就聽門外有人喊道:“謝安謝公子在嗎?”
不是二叔公的聲音,也不是村里相熟的人的聲音,是誰這么一大早就來找自己?而且還會喊自己謝公子?
謝安應(yīng)了一聲,然后走到門口把門一打開,只見門口有男有女還停著一頂轎子。
其中一個站在最前面的胖子身穿布衣頭戴著網(wǎng)巾,身后還站著兩個家丁打扮的下人。
轎子旁有四個轎夫和一名侍女,謝安猜測這轎子里應(yīng)該坐著的是一位千金小姐。
根據(jù)原本的那位謝安的記憶,《農(nóng)政全書.卷四》謂洪武十四年:“上加意重本抑末,下令農(nóng)民之家許穿紬紗絹布,商賈之家只許穿布。農(nóng)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紬紗?!?p> 對方既然能坐得起轎子還雇得起傭人,那肯定不會是一般的百姓,但卻只能穿絹布,按照這樣的邏輯來推算的話這胖子應(yīng)該是商賈之流。
謝安并不知道,鄭富貴這身絹布要價可一點都不菲,甚至遠高于一般綾羅綢緞的價格。
不過尋常的百姓根本就沒有那等眼界,所以根本就無法分辨這種絹布到底有哪里好。
“你就是謝安謝公子?”鄭富貴對謝安的印象差的不得了,特別是看到門口上貼著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更讓他火大。
謝安朝對方拱手道:“小可正是謝安,不知尊駕是?”
雖然嘴上這樣問,但謝安大概能猜到對方是什么人,他應(yīng)該就是二叔公給自己說的那門親事的鄭姓商賈。
畢竟謝安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從不結(jié)交什么人,怎么可能會和商人扯上關(guān)系。
鄭富貴沒有回答,而是先上下打量了謝安一遍。
雖然對謝安很是不爽,但鄭富貴不得不承認,謝安確實長的很俊俏,而且知書達理,如果不是因為他之前拒了這門親事,那他還算能過得了自己的眼。
“老夫鄭富貴,相信謝公子應(yīng)該從你的長輩口中聽說過我?!?p> 謝安假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點了點頭:“原來是鄭老板,有事嗎?”
鄭富貴一聽頓時無語,謝安難道不是應(yīng)該趕緊把自己請進屋斟茶款待,他既是一個讀書人又怎么會不知道這些禮節(jié)?哪有人會站在大門口談事情的。
“之前曾聽人說過謝公子是位知書達理的才子,但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這時轎子里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謝安聽到女子的聲音,他只是微微一笑回道:“在下有急事要出門,如果兩位有什么事要說的話請趕快講,在下時間緊迫,可耽誤不得。”
鄭富貴一看謝安的樣子,還以為他真的有什么急事要出門。
但他們今天一大早從縣城專程跑到這東河村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說就折返回去,鄭富貴哪有那么多的時間耗費在謝安的身上。
“老夫今天來找謝公子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聊,如果你有什么急事的話不妨交給我的伙計去辦,保證不會耽誤你的事?!?p> 鄭富貴心想謝安能有什么急事,他今天來這里就是要好好教訓(xùn)對方一番,可不能讓他跑了。
“鄭老板,此事我還真沒辦法托付給別人,必須自己親自去辦,如果再晚的話就遲了,在下失禮了?!?p> 謝安說完作勢就要走人,鄭富貴趕緊攔在了他的面前:“謝公子,我大老遠從縣城來一趟,就讓我這樣無功而返不好吧?”
一看鄭富貴的樣子,謝安也知道對方恐怕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于是他側(cè)身朝對方做了一個請:“那就請幾位進屋歇息,大概兩炷香的功夫我就會回來。”
謝安說完鄭富貴還是不肯讓開,他一臉著急道:“再晚的話村口張廚子的早點就要賣完了,剛炸好的油條、新鮮出爐的大肉包,還有現(xiàn)磨的豆?jié){,剛烙的餅……子。”
謝安說著說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鄭富貴臉上突然在不規(guī)則地抽動著。
“要不大家一起吃點?”謝安試探性地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