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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五十八章 敏而好學(xué)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136 2022-02-12 08:02:00

  淳于嘉比陸無恤年長個七八歲,濃眉高鼻,頜下蓄著短須,黑眸隱約帶著湛藍,給人感覺是個和善內(nèi)斂的人。

  他坐在麒麟寶坐上盯著手中的畫看了又看,又在畫像與桓清的臉之間來回轉(zhuǎn)眼,額帶上的藍寶石熠熠生輝。

  陸無恤改了主意,并沒有強逼她按畫像上的妝容打扮,只是穿了那套衣裙。淳于嘉看完以后并不十分滿意,見桓清神情怏怏姿態(tài)不雅,更加感嘆世間美人難求,畫像也只是畫像。

  “無恤,你先將這位姑娘好生安頓,此事容后再議?!?p>  “我就說大王有見識,怎么可能同意用一幅畫來收買人心,那實在太有損大王的英明睿智了,傳出去豈不笑煞人!何況那畫那么丑,哪有我本人漂亮,你給我我撕了它,迷人心智害人不淺的東西!以后民間專供這些亂七八糟的,求個神就能得到富貴,誰他娘還有心思種地!”桓清抬起裙角蹭蹭蹭跨上臺階,還沒碰到淳于嘉的衣角便被兩邊的護衛(wèi)擋了下去。

  淳于嘉本來覺得她說的話雖粗俗卻有些道理,冷不防聽到她更加粗鄙的話語和動作,氣得直沖陸無恤翻白眼,不停地摩挲著拇指戴的瑪瑙扳指:“無恤,還不給我拉走!”

  桓清心中暗喜,這招果然有效。前幾日她從云吉口中旁敲側(cè)擊地打聽了淳于嘉的喜好,知道他偏愛嬌弱溫柔的女子,今日便反其道而行之。

  為了做戲做全套,到了堂外她仍接著撒潑,吵到滿院子都知道這里來了個瘋女人,陸無恤被她鬧得頭疼不已,揪著她的胳膊便想一巴掌扇過去。這時,桓清卻突然反拽著他的胳膊躲到了他的身后。

  陸無恤回身一看,這不是那位救了敏王子的神醫(yī)嗎,他有什么可怕的,莫非有什么好戲是他不知道的?

  方才讓他出丑,這次又怎么能輕易饒過她!陸無恤手伸到后背將桓清強抓到前面,朝面前之人拱手一笑:“容神醫(yī),別來無恙?”

  桓清跟著抬起頭假笑:“幸會幸會!”

  容天極也沒想到還有再見這女人一面的機會,只見他雙眼微瞇,嘴角抽搐著,也不知是高興還是生氣:“容某最擅治瘋病了,陸將軍放心將她交給我便是!”

  桓清緊緊抓著陸無恤的袖子,不住地?fù)u頭:“我沒事了,方才只是沒睡醒而已,起床氣起床氣!”

  “那就好?!标憻o恤低頭看著那雙緊張不安的手,心中暗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原來你也有對頭。

  陸無恤將她帶回房中,一路上狂笑不止,忙追問二人有什么過節(jié),桓清本不想說,又怕容天極日后反編排她,便將事情大致告訴了他。說起來這陸無恤雖粗魯強硬了些,畢竟沒動過傷她的念頭,比起那容天極還是安全些的。

  “我勸你們也不要留著這人了,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桓清勸道。

  陸無恤淡淡看了她一眼:“他是敏王子的救命恩人,我如何趕他走,你少來挑撥?!?p>  敏王子?敢情這淳于嘉都有兒子了,他還要她當(dāng)人家后娘……

  桓清惱恨道:“好啊,我最喜歡挑撥了,日后我嫁了你大哥,便挑撥你們兄弟和他們父子的關(guān)系,我讓你們天天不得安寧,你看我做不做得到!”

  “你!”此話似戳中了陸無恤的痛點,他氣得踢倒了凳子,掃翻了桌上的茶壺盤果,后又一想,哪有要挑撥離間的人事先告訴你的?這女人不過是唬他罷了,便沒放在心上。

  連日來,陸無恤再沒來看過她,府中的人除了云吉似乎都看不到有她這么個人,不搭理她也不拿正眼看她。

  王府前院相當(dāng)于朝廷的北宮,是淳于嘉與官員議事的地方。淳于嘉雖然名義上臣服于祁國,但內(nèi)制卻像個小朝廷,只是官制不像朝中那么繁復(fù)而已。

  她四處閑逛卻在心中熟記了王府的地形,探頭朝外看時,正好撞見一個十來歲的年輕孩子,那孩子身著湖藍錦緞華服,水青色抹額中間一株金制的海棠花扣,個子不高,卻黝黑壯實。

  他興致勃勃拿著柄長劍,被桓清驚著既不生氣也不慌張,只是儒雅一笑:“您不會就是陸叔叔給我找的那位后母吧?”

  這孩子年紀(jì)輕輕就這么好眼力,有前途!

  她屈身回禮,心中更是納悶,這淳于敏一表人才,繼承這小小的昌西是綽綽有余,淳于嘉續(xù)不續(xù)弦也沒那么重要吧,那姓陸的是中了什么邪非要跟她過不去?

  “你說明日我將這把劍送予陸叔叔做生辰賀禮,他會喜歡嗎?哦對了我還找了個畫師畫了副松鶴圖,不過畫是替父王送的,他啊每年都為這事發(fā)愁。”

  “我想他會喜歡這把劍的,不過你真的對你父王續(xù)弦一事無動于衷?”

  “那是父王的事,做兒子的怎好去管?”

  桓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王子畢竟還年輕,難怪會這么想。”

  淳于敏聽她話中有話,緊走一步攔住了她回房的動作。桓清回身道:“王子將東西放好再來找我,我自有良言相告。”

  正統(tǒng)史書別說是左庾人,就是漢人里也沒有多少通讀的,桓清對著比陸青還要年少的淳于敏賣弄起來是游刃有余,她將歷朝帝王偏愛幼子擅改繼承人、后宮朝堂勾心斗角和皇子爭奪王位的那些個血淋淋的例子繪聲繪色講了幾個給淳于敏,他聽了后唏噓不已,只顧呆坐不語。

  “王子心底純善生在尋常人家倒好,生在這種大家族卻要多一個心眼才是,你陸叔叔常年行走江湖,又是你父親的得力干將,你不妨多與他討教一二,興許他此舉有別的考慮也未可知?!?p>  淳于敏點了點頭,不再像白日那般多話,閑聊幾句便心事重重地離開。

  翌日,陸無恤果如桓清所料氣沖沖來找她算賬,怪她在敏王子面前妖言惑眾,好好一個孩子被她教得多疑亂想起來。

  “我早提醒過你的,這不過是開始?!被盖謇湫B連。

  眼看那巴掌便要招呼下來,桓清一抬胳膊,手心里掉出一個紅穗子,中間穿著一粒拇指蓋大小的珍珠,那是她從妝臺首飾上拆下來的,穗子則是帳幔上的流蘇。

  桓清笑嘻嘻道:“我聽說今日是陸兄生辰,這個劍穗送給你,希望陸兄莫要嫌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在送他禮物的時候,陸無恤怎么也沒法下手打下去,他隨手一抓放入懷中,瞪了她一眼:“別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可惜我的生辰連我娘都不記得,我還從未過過一次呢……”桓清拖著腮,垂下眼唉聲嘆氣,忽然又站了起來,眼神明亮溢彩,“今日是六月初七,挺好記的,不如我也今天過好不好?”

  陸無恤愣神之際也動了些惻隱之心,竟然有做娘的連自己孩子生辰都不記得?

  他本來也不在意什么生辰節(jié)日,她愛哪天過又有什么所謂,于是道:“隨你,怎么,你是想我送你禮物?”

  她猛地?fù)u了搖頭:“怎么敢,只是那玉玦和金簪是我娘留給我的,如果你愿意還給我就……算了,我知道你未必肯……”

  陸無恤看慣了桓清總是違逆他的樣子,難得為她今日的柔弱之態(tài)動容,便將那玉玦還給了她。

  桓清順勢道:“陸大哥,你真好……你看,你大哥他都克死兩任妻子了,還有個那么大的兒子,你怎么忍心讓我嫁給他???你不是說你是殷墨的朋友嗎,朋友的朋友不該是敵人啊!而且你我本就無冤無仇,這一路上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這是難得的緣分不是嗎?

  還有當(dāng)初,當(dāng)初在鹿山之上所幸遇到的是你,我才得以從大將軍手上撿回一條命,我本想好生感謝與你交個朋友,可你如今為什么對我這么狠心呢?”

  說完她快要惡心死自己了……

  陸無恤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望著他的眼睛,黑亮的眼中透著精明:“若你愿意與那蕭鴻斷絕關(guān)系,我倒是可以同你交個朋友,如何?”

  桓清將他的手拿下來,忍著心中的不適,垂頭道:“也許……”

  也許……

  后面的話她再也講不出來,哪怕是為了騙他安撫他,她也說不出這種話,還真是……

  伯雁啊伯雁,為什么你還不來救我,還是你真的已經(jīng)不在意我了?她紅著眼眶,強忍著淚水,將頭扭了過去。

  陸無恤哈哈大笑幾聲,朝著她額頭就是一掌,瞬間將她打醒:“雖然你看起來有點傻,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坦誠!你啊,總是這樣,要不要我來教你怎么做一個壞人?”

  說著便將她推向墻邊,欺身吻了過去,桓清被嚇得心臟狂跳,使命掙扎,逮到機會便朝他腿下亂踢才沒讓他得逞。事實上他也并沒有真的打算那么做,否則以桓清的身手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他的。

  陸無恤抽手一擋,退后兩步,朗聲笑道:“我知道你在敏兒跟前說那些不過是為了氣我,不過那孩子心眼實會當(dāng)真的,你以后可不能再亂教他這些了!我答應(yīng)你,不再逼你就是?!?p>  他心情暢快,大步邁向門外,臨走時又回頭望了一眼她那呆愣的模樣,真的是很好笑。

  陸無恤答應(yīng)只多留她一月,便不再相留,還威脅她若敢私自逃跑,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饒不了她。但桓清認(rèn)為劫匪就是劫匪,他之所以留著那簪子不過是等著威脅蕭鴻就范罷了,她不愿受人威脅,更不愿別人因為自己而受威脅,如何能坐以待斃?

  不論他要逼蕭鴻做什么,她都不想他也同她一樣陷入情與義的兩難選擇,那種感覺只有無盡的煎熬。

  淳于敏再來西府時,便很少與桓清談?wù)摷覈?,后來發(fā)現(xiàn)桓清寫的字清俊大方,又挽回了對她的一絲好感,不時向其請教。

  對于先前的事,桓清解釋說,陸無恤之所以不讓多說這些,是見他心地純善,不忍他過早見識這世間的黑暗,誰知將信將疑中反而挑起了他的興趣,自行找了幾本史書翻看起來。

  桓清只好苦口婆心勸解,生怕他走了歪路:“為君者最重要的是學(xué)會任人納言,善待百姓,人心所向處即是無敵,何懼其他,那些事情只要放在心內(nèi)一個小小的角落作為警醒就好了。”

  敏王子終于聽了進去,還想繼續(xù)聊下去,卻見亭前來了兩人,一身玄衣打扮利落的陸無恤帶著前些日子剛來的那位畫師正緩緩朝他們走來。

  那位畫師面容清峻,長眸微寒,一身杏衣襯得皮膚更加白皙,來者不是別人赫然正是久違的徐秀,他看見桓清略微驚詫了片刻,又恢復(fù)了清冷的表情。

  桓清掩飾住內(nèi)心的驚訝,漠然掃了徐秀一眼,問道:“這位是?”

  陸無恤轉(zhuǎn)著眼珠在二人之間來回打量,不見有什么異樣,便笑道:“你們果然不認(rèn)識?那畫真的只是恰巧與你相像?”

  人的長相尚有相似,畫自然也有湊巧,這并不是什么奇事。此地離京千里,陸無恤也無處去調(diào)查他們的關(guān)系,故而桓清并沒有當(dāng)場戳破二人的關(guān)系,畢竟敵人對你了解得越少你的勝算就越大。

  “莫非你是說,這便是畫像之人?”桓清說著就要動手,只因心中確實帶著對他的氣,手下便沒個輕重。要不是他胡亂作畫哪會有這檔子事!

  徐秀面色羞紅,躲在柱子后面喃喃低語:“不過是依夢中所見,無意唐突!”

  她與徐秀之間早便有了默契,眼中微小的波瀾也只有彼此能夠捕捉到,一場戲配合得天衣無縫。

  “算了懶得多做計較!陸兄,既然你不打算與我為難,不如放我去海棠鎮(zhèn)找我夫君吧,說不定他正在那里等我呢!”桓清坐回石凳,拿著羽扇不停扇著,楊樹上的知了鳥雀叫得人心煩意亂,這地方她可真是待夠了。

  而陸無恤卻假裝沒聽到似的,轉(zhuǎn)身對徐秀道:“既然有緣,先生不妨再為桓姑娘作一幅畫,說不定會是更甚前者的佳作呢?待我滿意便向大王引薦你為他畫像,且另有重金酬謝?!?p>  徐秀并沒有什么異議,桓清假意推脫一番,也勉強答應(yīng)。

  作畫非一時半刻而成,陸無恤雖不是時時在場,卻還有云吉寸步不離,二人想私下說些什么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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