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爹——在——里——頭!”
慢火煎熬,那桶鹵汁里冒起一個又一個的泡沫與黑汁融為一體。隨著歲月過去,越來越陳,越來越香。
“也因為這樣,我家的鹵鵝,比任何一家都好吃,都無法抗拒,都一試上癮,擺脫不了。只有它,伸出一雙魔掌,揪住所有人的胃——也只有這樣,我們永遠擁有爹爹。
任他跑到天涯海角,都在里頭,翻不過五指山。傳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小鹿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她陶醉地撫摸著眼前這小桶陪嫁的鹵汁,就像愛撫情人一般,它特別地重,特別珍貴。
“我娘問我怎會不覺得意外?哈哈哈哈哈哈~
怎會呢?
我一點也不意外。
一點也不。
娘,我此生也不會讓你知道,在事情發(fā)生的前一個晚上……
我看見了......
我看見了!
我看見娘悄悄上了天臺,悄悄打開練功房的門,把葵水抹在刀上,抹得很仔細、均勻。刀口刀背都不遺漏。當(dāng)年,我不明白你做什么?,F(xiàn)在,我才得悉為什么那么強大的爹爹,他的刀破了封。他的刀把自己斬死。
——當(dāng)然是他自斬。以娘是一個小女人,哪有這能力?
我們是深謀遠慮旗鼓相當(dāng)?shù)哪概?。同病相憐,為勢所逼——也不知被男人,抑或被女人所逼,我們永遠同一陣線。
因為我們流著相同的血。
吃著相同的肉。
這樣就好。
她把那小桶鹵汁傳到我手中,叮囑:
“小心,不要撒了。不夠還有?!?p> ——在那一刻,我知道,她仍是深愛著爹的。
她不過用腥甜、陰沉而兇猛的恨來掩飾吧?!?p> 她伸出長長的舌頭,輕輕地添了一小口烏黑的鹵汁,又是一臉的甜蜜,“真香啊...但是,但是還不夠!”她忽而有些驚惶的將腦袋扭過一百八十度,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新郎。
“相公,你,你不會拋棄奴家的對不對!你也會像爹爹一樣,永遠的陪在奴家身邊對不對!”
她近乎卑微的問道,語氣是那么的驚慌失措,那么的楚楚可憐,那么的充滿愛意,這是一個新娘對她丈夫最真切的表露心意。
陸天連連后退,“怪物!瘋子!你們一家人全都瘋了!”他猛地拿起凳子就砸向新娘,同時一邊朝門口跑去,一邊大聲呼喊,“來人啊!妖怪!妖怪!”
“相公,以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離?!?p> ............................
“果然是這樣?!碧K愈嘆了一口氣,果然在房間角落看到一小桶烏黑鮮亮的鹵汁。
輕輕打開蓋子,鹵汁桶里的是.......一雙神經(jīng)質(zhì)的眼睛,仿佛隨時都要發(fā)怒,一張偏小的嘴,嘴唇毫無血色,顴骨突出,臉上的皮膚有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透明,是新郎沒錯了。
“哥們,現(xiàn)在你真的和你媳婦永不分離了,也算是實現(xiàn)你的諾言了?!碧K愈重新蓋上蓋子,面無表情的看著破碎的婚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確實不是妖,她是,至少曾經(jīng)是一個正常的人,但現(xiàn)在卻發(fā)生了類似妖魔化的異變。呼...這個世界比我想象的還要不正常?!?p> 蘇愈更頭疼了,他就一平平無奇的穿越者,平時也沒接觸什么神鬼志異的事,怎么這些事都往他身上撞呢?
自怨自艾了一陣子,突然,蘇愈想到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她媽呢?”
蘇愈后背慢慢升起了一絲涼意,他剛剛被揍昏了,現(xiàn)在腦子里還迷迷糊糊的,竟然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新娘的母親她媽的去哪了呢?
“咕嚕,咕嚕...”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大口大口喝湯的聲音。蘇愈趕忙小心的將那一小桶鹵汁裝進瓶子里——這并不是什么袖里乾坤的神通,只是因為瓶中有夢,瓶子里的空間是有限的,而夢里的空間是無限的。
推開一道門縫,門外賓客們還是那么凌亂的散布在地上,七零八落。
而宴席的正中央?yún)s多出來一個大桶,一個枯瘦的女人正趴在桶的邊緣,將頭探進桶里大口大口的喝著。
“剛進門之前還沒有的!”
正當(dāng)蘇愈想稍稍擴大些門縫,仔細地觀察一番情況時,那女人卻突兀的將頭直接擰了回來,眼眶不懂,眼珠卻上下左右的轉(zhuǎn)動了起來,最后視線停在了蘇愈身上。
蘇愈后背滲出了冷汗,袖口里悄悄滑出一個小瓷瓶,那個瓶子里,裝的是他最強的一只惡靈。
“他媽的,別人穿越都是劍道刀法的,什么馭雷驅(qū)火,以武證道的,到我這怎么就他媽只會玩瓶子呢?”蘇愈發(fā)出了靈魂感嘆。
那女人用骨節(jié)嶙峋的手爪從鹵桶里抓出一大塊烏黑透亮的肉塊,朝著蘇愈伸了一下,咯吱咯吱的笑了起來。
“她是想跟我分享?鬼知道那是什么,反正絕對不是鵝肉就對了...那不會是她的丈夫吧...”蘇愈一動不動。
女人見狀自己撕開嘴,一下咬住了肉塊,在她近乎虔誠的啃噬下,肉塊飛速的減少著,而女人的脊背也開始不斷隆起。
很快,空氣中的腥味開始劇烈增加,惡臭和嘶啞的吼聲從女人的腹部彌漫,節(jié)奏怪異的啃食聲震得蘇愈幾乎無法呼吸。
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蘇愈干脆摔碎了手頭的所有瓶子,一道道黑氣從碎裂的瓶身中升起。
“諸位,這次可要仰仗你們了?!碧K愈萬般無奈,他手頭現(xiàn)有的靈都是練手的時候拘的,要說奇怪的功效是有很多,能用來打斗的還真沒有幾個。
“去!”蘇愈一揮手,數(shù)道黑氣飛射而出,纏繞住了那個女人的身體。
那女人卻并沒有做過多的反抗,只是那雙奇怪的眼睛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蘇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