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可能?
同窗兩年半,每天有超過十個小時的時間都在彼此視線里……若說偽裝一兩天倒還可接受,然而……兩年半?
自己不是梁山伯,她也不是祝英臺???
他茫然地想了很久,才問:“你說她幫你找到了我……怎么找到的?”
“她能從你身上的東西上感受到你的氣息。嗯……類似……警犬?!彪S即她便意識到這個說法不大妥當,又補充了一句,“也不是依靠氣味啦……是感受到了你的……怎么說呢?”她又想了想,眼睛一亮,“你以前有沒有這樣試過——閉上眼睛,用一根手指在眉間晃,但不碰到臉上——是不是會有感覺?”
這游戲大概很多小孩子都試過,李真也不例外。所以他點了點頭:“嗯。會稍微有點難受的感覺,你是說……”
“大多數(shù)人都只對自己的手指有感覺——但是對別人的手指就沒感覺。然而你的那位張可松……她是能夠感受到類似生命力的東西。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她都能夠找到大致的方位——前提是給她一樣?xùn)|西:目標身上的一部分?!北贝托牡貫樗忉屃艘环?,就像兩人第二次會面時那樣,“換言之,她是具有C級血統(tǒng)的能力者?!?p> “怪不得。這樣的能力的話……”李真搖了搖頭,然后就不說話了。
北川奇怪地看著他,然后在大衣里用胳膊肘頂了頂他的胳膊:“怎么了?原以為你會很高興。她當然沒法兒來——因為她得跟她爸爸走,不然你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p> “不,不是因為這個?!崩钫嫘α诵?,“她竟一直都沒有告訴我?!?p> “因為這個?”北川輕輕聳了聳肩,“那你回來之后怎么沒去找她?”
“因為我覺得自己像個怪物啊……”李真說道。
但隨即他便愣了一下。又看到北川意味深長的眼神,終于真正地、開心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原來也是因為這樣……”
然后他興奮起來:“她有沒有問起我?她還和你說了什么?”
北川故意露出不耐煩的笑容來:“得啦,當時那么亂,又怕被別人聽到,怎么說?她只給我指了個方向,然后就被她爸爸拉走了。不過……我告訴她你在哪工作了?!?p> 李真一下子將臉埋到大衣的毛領(lǐng)里:“完蛋了……她之前在那里見過我——我沒承認?!?p> 然而聲音里……滿滿的都是喜悅。
因為他所擔(dān)心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化為烏有了!
從前他擔(dān)心自己連累了張可松,唯恐她像爸爸媽媽一樣被“抓走”。然而后來北川告訴他,他們也許只是被接去協(xié)助研究了。
現(xiàn)在又知道可松竟也是能力者……而且她爸爸——他見過那個梳著偏分發(fā)型、兩鬢微白的和善男人——也是在特務(wù)府工作的人!
那么就是說……那么就是說……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因為激動。他抬起頭看,向前方看了一眼。
怎么還沒到平陽。
真想飛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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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松,爸爸去上班了,你在家里好好睡一覺。我給你們老師打電話請了假了。”聲音從走廊里傳進來,等了一會兒,響起了關(guān)門聲。
這關(guān)門聲剛落,一對雪白纖巧的赤足就落在了地毯上。然后腳的主人穿著件白色的珊瑚絨睡衣,一邊往門口跑去,一邊順手按下了電腦的開機鍵。
出了房間門,她趴在家門鏡上看了看,然后又打開了門——確實沒人了。
于是張可松飛奔回了房間……哎呀一聲磕了腳趾頭。
然而這也沒能讓她停下來。她一邊吸著涼氣一邊坐到椅子上,盯著電腦的顯示器等開機。
一排又一排英文字符在黑色的背景之上跳來跳去,她現(xiàn)在只恨自己沒有一臺像小說《上海堡壘》里那種“開機像一道閃電橫過”的電腦。等得心焦,于是她又抬眼看向窗外——還是黑的。
實際上她和爸爸才剛剛回家。
看著她洗臉刷牙上了床,張朝陽才又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xù)回局里處理善后工作去了。但他肯定沒想到,原本應(yīng)該同樣困倦且疲憊的女兒會馬上跳出被窩,然后一臉焦急地打開電腦。
張可松蜷在座椅中,下巴擱在膝蓋上。長發(fā)柔順地垂在臉側(cè),又被她心煩意亂地吹開了。她使勁地揉著早就不疼的腳趾,直到電腦屏幕上跳出天藍色的啟動界面,并且發(fā)出悅耳的音樂聲。
幾秒鐘之后,粉紅色背景的桌面顯露出來。她立即晃晃鼠標,點開了桌面的QQ圖標,然后輸入那個在一年前就已經(jīng)沒再登陸過的QQ號碼。雖然隔了這樣久……但是一直沒忘。
因為當初是兩個人一起申請的啊……
登陸界面閃了漫長的兩秒鐘,接著小企鵝跳到了左下角,頓時一片滴滴和咳嗽聲延綿不絕。她連忙把鼠標放了上去,一個又一個消息登出來,很快占滿了一整個消息面版。她掃了一眼,就點了“顯示全部消息”。
電腦桌面當即像是中了病毒一般,被一個又一個彈窗占滿。
等最后一個對話框穩(wěn)穩(wěn)占據(jù)了最上方的位置,張可松緊抿著嘴、一手擱在電腦桌上,一手握著鼠標,一個一個地點掉那些來自群和其他人的訊息。
也許……也許……也許會有呢?
窗口慢慢變少,她的嘴唇越抿越緊,最后露出一排細密的白牙,緊咬著下唇。
接著,“咯噠”一聲響,鼠標停住了。
淺粉色的嘴唇上留下一排青紫色的牙印,慢慢張開。
桌面最上方的一個對話框,上面有兩個字——
在嗎?
張可松,盯著那個對話框,看著那日期,隨后松開了鼠標,眼淚簌簌地掉下來。
但下一刻,她又開始笑。先是捂著嘴,然后去擦眼淚。邊哭邊笑,最終從嗓子里發(fā)出含混不清的一聲——
“果然是你啊……”
“……李真你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