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謝東能有什么壞心思？

　　姜卿言聽著謝東囁嚅的話，眼皮忍不住的沉重，冰涼的心綿軟了不少，沒想到她久違的親情，居然是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崽崽得到？

　　原主好是幸福。

　　姜卿言的唇角忽地綻開笑顏，“東兒小小年紀(jì)，便會熬粥，何來愚笨？母后瞧著東兒甚是聰慧呢！”

　　謝東這身高，伸手夠到灶臺面都吃力。

　　許是踩著板凳，還要踮起腳尖？

　　姜卿言的心坎莫名的發(fā)酸。

　　而此時面前跪在地上的兩人滿目怔然，尤其是謝東，那雙黑黑的眸子寫滿困惑：印象里的母后一向是“兇巴巴”。

　　謝北總是讓他長點心眼，別靠近皇后。

　　但是他總不長記性。

　　‘不過今日母后夸我聰慧了，宮里可還沒有人這般夸我，果然謝北就愛誆我，想著獨占母后的愛……謝北這人自幼就慣耍小聰明?！?p>　　謝東卷翹的長睫毛靈動的撲閃兩下，粉嫩的薄唇微微啟開，似乎還略有狐疑，認(rèn)真且慢吞的問道：“母后，東兒熬的粥……甜嗎？”

　　沒有放糖，還糊了，何來甜？

　　但是姜卿言努力點了點腦袋，視線直視謝東時，滿是真摯，伸手盤了盤謝東的腦袋，笑得和暖：“母后的心，都給你甜潤化了……你真是母后的小心肝?！?p>　　“那阿東以后……天天給母后熬粥?！?p>　　謝東說著話時，身后感覺有熠熠佛光普照著他。

　　“這……”

　　大可不必。

　　姜卿言忍不住的脫出口，但是見到謝東臉上饜足的笑容僵住，她很快止住后面要說的話，轉(zhuǎn)道了聲：“好?！?p>　　謝東的臉龐瞬間又布滿紅暈，靦腆的咬住下唇，像得到什么了不起的贊賞。

　　姜卿言的眼眶泛著酸澀，但是很懂得控制情緒，唇角依舊勾著淡淡的暖笑。

　　耳畔響著謝東的微甜聲音。

　　“嬤嬤說……母后前些日子落水，這風(fēng)寒恐侵在體內(nèi)，還沒有散去，這紅豆粥……最是暖腸胃了?！?p>　　姜卿言低頭看向碗里快被飲盡的粥，心跳漏了半拍，居然是紅豆粥？

　　***

　　國子監(jiān)。

　　北魏皇城里的最高學(xué)府。

　　姜卿言乘著鳳攆前往，目光落在巷道兩邊的明媚春光，唇角露著淺笑，白芷在她的耳邊念叨著許多國事……

　　大抵是這八年間的國中見聞。

　　姜卿言有些被魏國開放的國風(fēng)給震撼到。

　　在這里……男子居然也可上學(xué)？

　　地位確實是抬高了不少。

　　昔日她治國時，男子是絕不可能和女子享受同等的待遇，讀讀《男德》便已經(jīng)是高官子弟們少有的破格行為。

　　畢竟自古推崇“男子無才便是德?！?p>　　男子們讀那么多書，還不如學(xué)懂“相妻教女”來得有用些。

　　這天下果然是大變了！

　　但是讓姜卿言佩服的還得是謝珩為君者的度量，身為被壓迫了數(shù)百年的男性種族的一員，在他治理國家時，居然還在努力平衡女子于國中的地位。

　　他的國法里有一條：不得辱罵女子！

　　這是他執(zhí)政后頒發(fā)的首條法例。

　　出臺時，在國中引起不小的轟動。

　　一半微詞一半贊譽(yù)。

　　目前的國子監(jiān)便是受了這條法例的影響，三品以上官員們的千金與世子一樣，有著能和皇子、公主們同坐一堂的權(quán)力。

　　“只是這謝珩還是少了些許魄力！”

　　姜卿言搖頭嘆息，真正的“男女平等”應(yīng)該是推崇婚姻自主、為官無界，若是君王能夠帶頭施行“一夫一妻制”，也許國中的性別歧視能徹底消除。

　　當(dāng)然這也能在置換身份后體諒。

　　畢竟人不全是圣主賢明。

　　姜卿言很快放棄了這個念想，她已經(jīng)不是一國之君，也沒有必要替魏國著想前路。

　　從鳳攆步下，白芷忙著上前攙扶，滔滔不絕的講了一路，有些口干舌燥，此時落眼在身前的牌匾，忽地想起開始的疑惑。

　　“主兒，你來國子監(jiān)作何？”

　　從前的主子，可不會踏步來此。

　　主子每天想著斗宮里的“妖艷賤貨”，都耗費著她本不夠用的腦子，哪里來的閑情去管幾位小主子們的學(xué)業(yè)？

　　但是今天的姜卿言自醒來后，便在殿內(nèi)喊太子，知曉小主子們都去讀書了，居然有些神色落寞到食不知味……并提議要來國子監(jiān)瞧瞧。

　　白芷怔住半晌，但是臨出殿前被姜卿言詢問了些國中之事，便忘了提，此時腦子倏然間回神了，便輕聲的問。

　　姜卿言對此沒有回應(yīng)，只是將目光淡淡的落在教所里頭。

　　窗邊的那些崽崽們，小腦袋上均頂著玄青色的四方角帽，統(tǒng)一穿著斜襟長袍，跟著堂前的夫子朗讀詩章。

　　姜卿言在人群中尋到謝東的臉龐，唇角瞬間勾著莞爾，只見謝東粉撲撲的臉龐端的正經(jīng)，瞳孔里滿載認(rèn)真。

　　“真是有出息的孩子！”

　　姜卿言的眼里露著慈母般的溫柔，自豪極了。

　　“這……”

　　白芷一時間有些發(fā)懵，從前主子最瞧不上眼的便是謝東。

　　這死過一次，莫不是覺悟都跟著大有變化了？

　　姜卿言靜靜的等在一邊，斂眸欣賞著河畔的景色，腦海里回憶起昨夜發(fā)生的事情，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彼時的她吃不住謝東的撒嬌，便將謝東留在身邊睡……

　　半夜里，謝東忽地往她懷里鉆。

　　姜卿言的手背觸到謝東黏膩的皮膚，忙摸向謝東的脖頸，那里不斷的淌著虛汗。

　　耳畔響著謝東的呢喃：“母后，不要丟下兒臣！”

　　“兒臣害怕！”

　　“一切都是東兒的過錯……”

　　“你們別不要東兒?。　?p>　　姜卿言驀然想到謝東的身世。

　　謝東是謝珩登基后的第一個皇子，按照國例便是要冊封太子，原主生怕謝東的母妃一朝顯貴，便在其臨盆過后，憤然帶著宮人上門奪子。

　　扶風(fēng)殿里的人面帶煞氣，行徑野蠻。

　　原主的跋扈強(qiáng)勢將女人當(dāng)場逼瘋，當(dāng)夜便有風(fēng)聲流出，謝東的母妃不堪受辱而懸梁自縊。

　　但是宮里為了粉飾太平，竟堂皇的捏造女人是因產(chǎn)后虛弱而亡。

　　姜卿言看著謝東瑟縮著身體，眉頭擰得更緊，眼里布滿心疼，手指溫柔的撫摸孩子的臉龐，輕語著：“母后在……往后不會再有人敢欺負(fù)我的東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夢里，也能聽到外界的話？

　　謝東不安的惶恐，竟然平靜了。

　　姜卿言在那刻突然有些明白謝東的討好是因為什么？

　　他太害怕被拋棄了。

　　明明知曉原主待他不好，可還是愿意留下來，也許在他幼小的心靈早就是認(rèn)定自己有錯，害怕去到宮里別所，也會遭人厭惡。

　　這些年來，扶風(fēng)殿里的人給他灌輸了太多不好的內(nèi)容，許是都在慢慢坐實他的自猜，他興許認(rèn)為他的生母是因厭惡他……而離他而去。

　　多么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