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并沒進(jìn)父親的書館里讀書,她的書還沒抄完,沒時間。而且蔡邕也不認(rèn)為,蔡琰的程度能跟這些人在一起讀書。蔡夫人一看九個學(xué)生不夠完滿,擺桌子都不對稱,于是毫不猶豫把蔡圭安插進(jìn)去,讓她跟著一起念,正好湊個十全十美,當(dāng)然也是為了省得讓蔡圭一天到晚傻玩。
蔡夫人有錢了,問題也就更多了,這么多錢怎么辦,這會可沒有錢莊,能兌換銀票,而且此時除了五株錢之外,就是帛和金(這是銅)來做計量單位的。帛就是綢緞等織品,在漢唐,織品、錢,糧食都是主要流通手段,官員的俸祿也是由這三樣組合而來。
蔡琰隨著蔡夫人去庫房看時,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古代的房子都動不動弄幾進(jìn)院子了。這些東西全是大體積,得找多少房子來裝這些東西?在蔡琰看來,誰能帶著這么些重金屬、綢緞來逃命?倒是個問題。
當(dāng)然蔡夫人想的不是逃命,也不僅僅是收藏困難,而是這么多錢,怎么瞞得過蔡邕的法眼,如果說真的讓他知道,只怕他的愛心又會泛濫成災(zāi)的。于是她又開始了,天天在蔡琰書房里念叨的日子。
這次蔡琰很合作,一聽明白來意,就馬上提出建議,錢和金全部小額小額的兌成黃金,要知道‘亂世的黃金,盛世的古董’,什么時候黃金都是硬通貨。當(dāng)然得不著痕跡的去換,隔一段時間換一些,別一換就一大塊,要小塊、小塊的,用小盒子收好,將來什么時候都能用來消費;再就是那些貴婦人們送的首飾,有珍貴寶石的才留下,比如說指頭大小的珍珠和一些從波斯那邊傳入的各色珠寶都可以保存,平時也要注意收集;大塊的玉壁碰都不要碰,太珍貴會引人覬覦的,當(dāng)然蔡琰心里真實的想法是不易保存,也不好攜帶。
蔡夫人就笑蔡琰總想著逃命,但想想也是,他們在吳地可以說是客居,終歸不是自己的地方,誰知道又會發(fā)生什么事,帶著隨身攜帶最好。于是也就聽從了蔡琰的建議,不著痕跡的化整為零,家里只留下日常生活用的少量現(xiàn)金,其余的都會及時兌換成黃金。
有空時也會跟羊夫人一起去逛珠寶店,但并沒下手。衛(wèi)家的管事是聰明人,私下跟蔡夫人交談之后,以后每隔一段時間,也會送一些寶石進(jìn)來讓蔡夫人挑選,因為不是首飾,價錢比較合理。珠寶比黃金要輕多了,這樣,蔡夫人也覺得比黃金更易收藏。而且想到女兒將來是要嫁人的,嫁妝其實都是父母從女兒小時候就開始攢的。現(xiàn)在收些珠寶,等到時,再打些首飾,一是能減輕那時的經(jīng)濟(jì)負(fù)擔(dān),二也是準(zhǔn)備得更加充裕一些。
當(dāng)然,蔡氏家族那邊也跟著受了惠,總不能全部都拿出去換錢,門面總得裝一下,隔些日子,蔡夫人也會裝些布匹、綢緞回去給蔡質(zhì)夫人,當(dāng)是他們給的家用;蔡邕看到夫人這么做了,心里也更是感激,外人一看也夸獎蔡夫人孝順,蔡琰看來就是刀切豆腐兩面光。
蔡琰考慮到師兄之中有五人出身貧困,于是建議蔡夫人讓他們九人統(tǒng)一服裝,算是校服了。蔡夫人一想也是啊,穿著一出去就知道這是蔡家的學(xué)生,多么有面子。于是會用一些上好的帛去換成普通的麻和粗綢,帶著家里的女眷給學(xué)生們做衣裳。這倒不是蔡夫人小器,而是身為布衣的學(xué)生,是不能穿絲綢的。蔡琰看到母親所做的一切,心里暗暗地的佩服,古代當(dāng)家果然不易,但也明白她做不來,只好保持沉默。
時光如梭,轉(zhuǎn)眼蔡邕在吳地已經(jīng)住了十個年頭,九個學(xué)生全部都舉了孝廉,而且個個都有才子的稱號,因為都是蔡邕的學(xué)生,于是號稱蔡門九子!
蔡琰聽到時當(dāng)時就噴笑起來,瞧瞧自己這姓?‘菜’門出的九子,能有多大的出息?但她可不敢說出來,怕老爹打她。蔡邕雖然讀書很好,很早就正訂了經(jīng)史,但本人其實更加推崇黃老之說,講求自然??赡苁且驗闆]有兒子,于是竟然還學(xué)著儒家寫起了《女訓(xùn)》,以教導(dǎo)女兒。讓蔡琰很是不以為然,覺得他有些葉公好龍的意思。
好在等寫完了,蔡琰看了還覺得不錯,至少沒太迂腐的爛詞,他強調(diào)的是女子除了要注意容貌的姣好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學(xué)識和修養(yǎng),品德的修行對女子來說也是重要的事。蔡琰覺得這話古今亦然,可以接受。
蔡圭因為一直在外書房里跟九子讀書,相對于蔡琰的淡漠,九子都很喜歡快樂、活潑的蔡圭,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蔡門九子,誰也不如從不跟他們一起的蔡琰。
蔡邕這么說,蔡圭這也說,連同是九子之一與蔡琰最熟悉的董祀也這么說,其它八子也就不得不只好承認(rèn)下來。其實蔡琰自己都不知道坊間這么流傳自己,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在自己的小書房里抄書。
董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蔡琰打過,于是和其它八子不同,他喜歡活潑的蔡圭,但更喜歡冷漠的蔡琰,沒事時就進(jìn)來陪她錄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因為有董祀的幫忙,近五年蔡琰抄書的速度有了質(zhì)的飛躍。在蔡琰十一歲這年,四千卷終于全部錄完了。
蔡琰有自己的分類方法,珍本的書按現(xiàn)代的裝訂方法,縫成四大冊,共四百卷,蔡琰收得最好,保證什么時候都能第一時間拿到,帶走;其它的林林種種的三十多冊裝了滿滿一大箱子,沒事就拿出來看看。
“以后做什么?”董祀輕輕的吐了一口氣,蔡琰收完最后一張羊皮,從認(rèn)識她那天起,她就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寫,現(xiàn)在終于寫完了,想想除了她第一次追打自己外,他就沒看她站立過,她給他所有的形像就是趴在那兒,手里永遠(yuǎn)有一只筆。他知道,她其實在為這些古書做備份,心里也就更加佩服起來,誰家四、五歲的孩子知道書簡的價值,知道要留存?zhèn)浞?。就憑這份眼光也都比外面所謂的九子強得多了。
蔡琰也有些茫然,當(dāng)全部抄完了,蔡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一件也許很無用的事。是啊,用六年時間來做一件未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發(fā)生的事。伸直腰,揉揉自己疲憊不堪的眼睛,才抬頭看看熟悉又陌生的董祀,笑著拿他打趣起來。
“不知道,不過將來你有事時,即使你老婆不救你,我也會去救你的?!?p> 她說的是真的,如果真如歷史上說的,董祀將來的某一天真的要是被曹操扣下了,那么她會拿出幾冊書來救他的命。怎么說,他也幫自己抄了這么多年,這是他應(yīng)得了。
“你還會笑?”
“說得我好像木頭人一樣,只是前幾年沒時間罷了?!辈嚏坏纳詈粑藥紫?,起身伸伸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董祀當(dāng)然不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跟著甜笑起來。
“你要回洛陽嗎?父親說你們學(xué)業(yè)已成,曹先生也派人來說想接你回去?”她好像在飯桌上聽蔡夫人說過,因為董祀一直生活在蔡家,跟自己的兒子一樣,有些舍不得。但當(dāng)時她沒往心里去,所以也沒聽清楚,于是現(xiàn)在問一聲。
“我還是想跟老師再學(xué)習(xí)一下?!倍肽樇t了一下,有些扭捏。蔡門九子里他年紀(jì)最小,才十二歲,所以他已經(jīng)給曹操寫了信,想再蔡家多學(xué)習(xí)幾年,曹操想想也是,也就答應(yīng)了。
“那個衛(wèi)仲道怎么老在看書?”蔡琰卻沒看他,她眼睛看著窗外呢。她看到窗外院子里,衛(wèi)家那位在廊下看書,每次蔡琰寫累了起身活動時,抬起眼睛就看到他在看書。蔡琰因為好靜,所以蔡夫人在買新房子時,在蔡邕的書房邊上給蔡琰也做了一間單獨的小書房,這樣,蔡琰就可以和那些來讀書的孩子們分開,做自己的事。
“先生的書就放在那兒讓我們看,這些可都是買都買不來的,八師兄前兒跟老師說想抄錄,老師也同意了,可能這些天就會讓人來抄書?!倍胩饋砼阒嚏局祛^看了一眼解釋道。衛(wèi)仲道在九子里排行老八,這數(shù)字真好,不愧生意人家的兒子。
蔡琰搖搖頭,笑了一下,早干嘛去了?都快出師了,現(xiàn)在想起來了?還遣人來抄,真是大少爺。
“你中午想吃什么?今天我想下廚房。”蔡琰回頭看著董祀,看他幫了自己這么大的忙,決定給點好處給他,畢竟將來能不能救他的命還是后話,現(xiàn)在至少能給他點吃的。
“你會嗎?”董祀笑了起來,他真的沒想到蔡琰會說下廚房。
“沒做過,試試吧!”蔡琰想了想又笑了起來,十年的焦慮現(xiàn)在終于完成了,蔡琰雖然小小的茫然了一下,但是還是覺得徹底放松了下來。
十一歲的小女孩子笑起來,最多只能用可愛來形容。離美麗或者傾城傾國什么的,其實遠(yuǎn)得很。但董祀?yún)s仍舊看傻了,半天沒動地方。蔡琰順手拿了只筆敲了他一下,也懶得看他了,收了東西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