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漸晚,傾墨坐在案邊,看著荀時傾面色深沉地坐在書房內(nèi)處理政務(wù)。
“我們成婚吧,徐姑娘,這樣就不會有人說你和殿下的閑話了。”傾墨想起昨天霏流懇切的面容來。
“董先生,這樣對你來說不公平,太委屈你了?!眱A墨低垂著眼。
“我不覺得委屈!”
“可是,我會替你委屈?!?p> 傾墨輕輕嘆口氣,又去專心看荀時傾。許是覺得他內(nèi)心牽掛,于是輕聲道:“陛下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行宮了。”
荀時傾不悅地看她一眼:“柯那略也跟著去了吧?”
傾墨不敢說話。
“算算日子,姨母近日就該臨盆了。你倒不如幫我想想該送什么賀禮?!?p> 荀時傾復(fù)又低頭翻閱奏章,卻突然看到一封密報,是徹查林懷民的回執(zhí),上面寫從岳陽到京城運送特產(chǎn)的車下有夾層,并他與負責(zé)開采金屬礦官員的行賄清單,順藤摸瓜,查獲了一批私鑄兵械和府兵。荀時傾如遭重擊,聯(lián)合昨日兩封奏折,他才知越開彧所疑非虛。
他驟然起身,看著身后的大月疆域圖緊張思索。
湯泉行宮在京西北郊,騎快馬只需要三刻鐘,而京畿營在京城正西,從營中行軍到行宮,卻至少需要兩個時辰。若他是京畿營主將,要謀反,必事先在行宮埋伏,等夜深人靜時快速發(fā)動。若是現(xiàn)在召集人手……荀時傾有些不敢想,只能祈求她好好的。
京畿營總兵力四千,按最壞的打算,傾巢出動,隨駕陛衛(wèi)也只有兩千,如果這兩千也反了的話……
“來人!”荀時傾向門外喊道,卻發(fā)現(xiàn)進來的人是瑯?gòu)秩A佩四人?!澳銈冊趺丛谶@兒?”
瑯?gòu)忠灿X得不對了:“陛下……說她一個人可以?!?p> 荀時傾心中更加恐懼,他抖聲問:“今日隨駕陛衛(wèi),領(lǐng)頭是誰?”
“馮捷。殿下,發(fā)生什么事了嗎?”華佩茫然問道。
荀時傾定定地看著她,心中突然放心了一點,又向其余人道:“你們要冷靜。京畿營恐怕有異動?!?p> 其余人面面相覷,他們在宮里這么久也沒見過謀反,一時沒了主意,可又不能騷亂。
荀時傾用手撐著案邊坐下,伸手握筆卻拿不穩(wěn),又加上左手才勉強停下抖動。
“瑯?gòu)郑嬖V今日皇宮守將,集結(jié)所有騎兵宮外等我?!?p> 寫完后蓋上玉印,交給華佩:“清查京畿營,命令留守兵力不許動。安全為上?!?p> 天京營在京城正北,是最近的、留守總兵力達到八萬的大營,快馬來回也得近一個時辰??墒牵櫜簧狭?。
“霏散,持我燭照令,調(diào)動天京營一萬輕重騎兵,三千拱衛(wèi)京城,控制守城將領(lǐng),七千到湯泉行宮。”
“霏流,傾墨,主持內(nèi)宮,安撫宮人,不要騷亂?!?p> ~~~~~~
“應(yīng)該這樣就可以了吧。”其中一個兵卒看著伙房內(nèi)被打暈,捆得粽子似的馮捷說道。
“姜將軍不讓傷他性命,這樣就夠了?!绷硪蝗舜咚x開。
“我不是很想去,”前一個人猶豫道,“我覺得月皇挺好的,干什么要殺她呢?”
“你得換個角度想,將軍要是成功了,那咱們不就是開國功臣嗎?享不盡的富貴,還用在這兒苦哈哈地聽人調(diào)遣?”
“哎,你倆磨蹭啥呢,快走了。”又一班人經(jīng)過,催道。
“你那邊都好了?”第二個人問道。
“嗯,兩千個,一個不少,全迷倒了?!?p> “不會突然醒了吧?”
“不會,水里也有,香里也有。等他們醒了,啥都涼了?!?p> ~~~~~~
宮門口,守將閆端來報:“殿下,留守騎兵一千,增派騎兵一千,都在這里?!?p> “怎么多了一千?”
“陛下特意調(diào)來保護殿下的。”
“……”荀時傾皺著眉,心里很不是滋味,“你速派人去尋杜預(yù),令他立即趕往京畿營,主持大局?!?p> 京城外,荀時傾帶著兩千騎兵等待。華佩騎快馬到他面前:“殿下,京畿營留守兵力兩千?!?p> 荀時傾略微松了口氣,京畿營全是步兵,自己這兩千騎兵對步兵是非常有優(yōu)勢的。于是他吩咐道:“華佩,你回去控制京畿營守將,如果敢嘩變就地斬殺,等杜預(yù)?!?p> “其余人,跟我走?!?p> ~~~~~~
湯泉行宮。雖然屋內(nèi)沒有第二個人,越開彧卻如常般梳洗,換上一條就寢時穿的杏色抹胸裙,外罩一件廣袖曳地素羅袍,將一個薄本塞到自己后腰,用腰帶固定住。她長發(fā)未綰,赤腳行至宮門前,看著燭火映照出門口兩側(cè)的侍者脖子上均架著一把刀。
“開門。”
宮門應(yīng)聲而開,越開彧踏上這條長長的漢白玉石道,感受著腳底的冰涼,抬頭望望同樣冰涼的圓月,內(nèi)心嘆息一聲,步入這片茫然無垠的夜色中。
“現(xiàn)在繳械投降,可以活命?!痹介_彧在這片無人的寂靜中朗聲道。
驀地,她聽到遠處有大批騎兵到來,不知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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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捷不愧為陛衛(wèi)中一等一的勇士,不用多長時間,他就清醒過來??粗砩洗钟驳穆槔K,內(nèi)心罵道:我去你個@#$%$^%&@##%&*&……!
只是身為親衛(wèi)隊隊長的他都被打暈在這里,動手之人所圖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他緊張地摸索自己束袖中的短匕,被收走了;又努力屈身去摸自己馬靴中的短刃,也被收走了。
……
馮捷無語地怔了一下,轉(zhuǎn)而奮力起身,一跳一跳地去尋伙房里有什么菜刀柴刀之類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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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圍行宮?!?p> 荀時傾揮手,騎兵們應(yīng)聲散開,井然有序地快馬圍成一圈,將主殿圍在中間。
這里靜得很,荀時傾緊張地觀望,不知情勢如何了。非常突兀的,他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接著就看到了長長的漢白玉石階之上,那襲白衣。
“陛下!”荀時傾連忙下馬,向她飛奔。
“時傾?”越開彧驚愕道,而后反應(yīng)過來,“別!別過來!”
聽到這句話時荀時傾已經(jīng)完全登上臺階了,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把橫刀便穿腹而過!
荀時傾驚詫地低頭看了看刀尖,抬頭望著越開彧,緩緩向前栽倒。
耳旁風(fēng)呼嘯而過,帶出一陣尖鳴,眼前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