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果然深諳宮中生計(jì),毓淑宮的宮人被她調(diào)教得十分通透。我剛踏進(jìn)毓淑宮,一位侍婢打扮的宮人便深深向我福了福身:“畫梅恭迎尹小姐,方才皇上著人傳了話,尹小姐這些日子便安心住在毓淑宮,尹相那里已有宮人去通傳,小姐不必?fù)?dān)心。德妃娘娘這會兒正在書房臨字,小姐這便隨奴婢去書房拜見德妃娘娘吧?!?p> 我虛扶了畫梅一下:“有勞姑娘指路?!薄靶〗憧蜌饬耍瑔九井嬅繁憧??!碑嬅氛f完,半低著身子為我引路。
我跟在畫梅身后,一邊謹(jǐn)慎腳下的步子,一邊打量著這座毓淑宮。我猜容成聿那清清白白的翊陽殿便是得了他娘親的真?zhèn)?,這德妃的毓淑宮同翊陽殿差不多,除了多了些樹木花草,一樣的是樸素簡單。不過看樣子德妃頗為偏愛小橋流水,一路走來,我便過了三座小拱橋。
曲曲折折走了一陣,畫梅停在一扇門外:“尹小姐,此處便是娘娘的書房。”我左右瞧了瞧,發(fā)現(xiàn)此處獨(dú)門獨(dú)院的,甚為偏僻,當(dāng)屬密談的絕佳之處,新下奇怪,我與德妃并不相熟,她為何在這樣機(jī)密的地方見我?
畫梅扣了扣門:“娘娘,尹小姐到了?!边^了片刻,門內(nèi)傳來德妃柔糯糯的聲音:“讓她進(jìn)來吧。”畫梅沖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姐請”,說著便推開了書房的門。
我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進(jìn)去。這書房倒設(shè)計(jì)得十分別致,很講究層次,里間外間隔著精致的屏風(fēng),陽光照得也十分恰到好處。德妃正在外間的一張桌上臨著字,陽光暈在她精致的側(cè)臉上,映得她耳垂上一塊小巧的綠寶石十分耀眼。
我端正好,向德妃施禮:“民女尹月,拜見德妃娘娘?!钡洛鷽]有作聲,認(rèn)真寫完了最后一筆,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放下筆,抬頭看向我:“尹家丫頭,嗯,自上次你離了宮,皇上念叨過你許多次?!钡洛Φ靡荒樁饲f雍容,我卻驚得汗毛直立?;实郯』实?,你**佳麗三千,不缺我啊不缺我。
德妃向我招了招手,我遲疑了一下,慢慢挪到她身邊。德妃抬起漂亮的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臉頰,她每撫一下,我的小心肝兒就顫一下。“真真是個標(biāo)致的女子,我瞧著都心動,也難怪……”難怪什么?我剛提起興致,她卻又收住了話題:“上次用了你寫的方子,我的頭風(fēng)許久沒有再犯了,真是得謝你的回春妙手。”
德妃說著,從頭上取下了兩支精致的步搖,沒有遞給我,而是而是直接輕輕插在了我發(fā)間?!斑@兩支步搖便當(dāng)作謝禮了”,德妃扶著我的肩,端詳了一下,像是甚滿意自己的杰作,不住的點(diǎn)頭?!肮黄痢?。
待她終于松了手,我忙福身道了謝。
德妃背過我向前走了幾步,從花架上取下一把剪刀,一邊修剪窗臺上的一株扶桑,一邊狀似無意地問:“尹丫頭在外一年多了吧,這一年多的相處下來,你覺得皇上的哪個兒子最合你心意???”
這問題著實(shí)生猛了些,都說虎父無犬子,我算是明白容成聿那一肚子的壞水是哪里來的了!德妃的話一出口,驚得我堪堪有些站不穩(wěn)。這卻要我如何回答?說都喜歡,好么,直接七出罪給我下獄了;說都不喜歡,行啊,膽子夠肥的,皇帝的兒子也敢不喜歡,搬出欺君罪給我下獄了;說喜歡過容成睿,得,覬覦皇子,禍亂朝綱,罪加一等。
我按下心神,放緩語氣:“回娘娘,幾位皇子皆是人中龍鳳,尹月始終十分尊敬,不敢冒犯?!蔽艺f完后,半抬著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德妃的反應(yīng)。
“撲哧”,德妃竟是笑了!她放下剪刀,笑著轉(zhuǎn)過身:“這機(jī)靈鬼丫頭,瞧把你嚇得!不過是逗逗你罷了,你卻還當(dāng)真了!”
我心中氣惱,怨德妃竟拿我玩笑,正不知如何接話,卻聽見門被推開了。
“母妃,月兒膽子小,你就別嚇唬她了,若是不小心把她嚇壞了,吃虧的可是你兒子?!蔽一剡^頭,容成聿已換了套白色的衣服,正大步流星地進(jìn)來,身后跟著的正是我家小遙。
“兒子拜見母妃”,容成聿走到近前,補(bǔ)全了禮數(shù)。德妃扶起他,細(xì)細(xì)端詳了一陣,埋怨道:“回了宮也不先來看看你娘,唉,我瞧著你瘦了許多,真真心疼死我了。我兒吃苦了啊?!?p> 容成聿一邊笑一邊安撫:“母妃,你兒子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呢,沒缺胳膊沒少腿,別擔(dān)心了……”德妃忙捂住他的嘴:“好端端的胡說什么,什么缺胳膊少腿的,還嫌你娘親不夠憂心啊!”
我在一旁看著,覺得此時的容成聿似乎退去了重重的偽裝,很有些孩子氣。
這母子二人終于訴完了離別情,容成聿轉(zhuǎn)向我:“月兒,我怕你一人住在這里孤單,便把小遙給你帶來了?!钡洛宦犨@話便急了:“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什么叫怕她一人住在這里孤單!你是當(dāng)你娘不存在還是怕你娘照顧不好她??!”
母子二人吵得樂呵,我卻生生怒了。容成聿你又打得什么算盤!平日里對我姑娘姑娘叫的不亦樂乎,這會兒怎的如此親昵地叫起“月兒”了,還裝甚的體貼把小遙送過來!還有還有,方才你進(jìn)門時說了句什么話!什么叫“若是不小心把她嚇壞了,吃虧的可是你兒子?!?p> 我氣歸氣,卻只能憋著不發(fā)作。終于意識到旁邊有個大活人被晾著,德妃后知后覺地說:“月兒,今兒我讓畫梅張羅了一席的好菜,你可得好好嘗嘗。這會兒畫梅正忙著,先讓聿王引你去你的房間,你先回房休息吧?!?p> 容成聿一臉茫然:“母妃讓我引月兒去哪里?”德妃眨了眨眼,容成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行了個禮,便帶著我出了書房。
一出書房我便急了:“聿王爺,敢問你自說自話的是何用意呢?”自從那日容成聿對我交代了他的那些算計(jì),在他面前我便絲毫不再隱藏自己對他的懷疑,說起話來也更加恣意。
“姑娘想多了。”容成聿回了這么一句,便不再搭理我,我氣得咬牙切齒,卻拿他毫無辦法。
東拐又西拐,容成聿把我?guī)У揭惶幘碌男@子。不得不說,此處當(dāng)時整個毓淑宮最為漂亮精巧的地方了,園子里的房子只有兩三間,園內(nèi)的花草卻極為繁茂,最討人喜歡的是,園中有棵參天的大榕樹,樹上掛著個打磨細(xì)致的秋千架。
在容成聿面前,我懶得再裝大家閨秀,瞅著園子里沒有下人,我徑直走向了秋千架,喜滋滋地打起了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