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么……”止戈低聲重復(fù)著,“沒有?!?p> 風(fēng)聲颯颯,卷起沙璃衣袍,南淵也配合著讓幻化的衣袍飛舞,倒是止戈身上鎧甲的聲音有些嗚咽。
止戈有時會想起過去,想起在將軍府和父親學(xué)武的日子,想起自己與同齡人比武拔得頭籌的日子,也會想起不茍言笑的父親偶爾對自己流露的關(guān)愛,但更多的是父親去世之時平靜無波瀾的眼神,一種萬事歸于寂靜的冷。
偶爾會想到現(xiàn)在的日子,四處征戰(zhàn),抬眼是沙場,閉眼是鮮血。將自己訓(xùn)練成無欲無求的常勝將軍,成為提起自己名字就能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存在。
至于將來,從未想過。將來在自己心中本就是個不確定的存在,萬一拋尸戰(zhàn)場,又何談將來?還不如不去設(shè)想。
三個人,又或者說三類人,在隨口一問的“將來”中沉默下去。
沙璃拍拍兩人,兩人也早就習(xí)慣了她奔放的性格,由著她來。
“一點想法也沒有?”沙璃湊近止戈。
止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半天才說道:“只愿家國無憂……”
沙璃和南淵都愣住了,看止戈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南淵沒忍住笑意,直接笑出了聲,沙璃也憋不住了,被兩人笑聲感染,止戈抿著嘴也跟著笑了出來。三人放聲大笑,止戈揉了揉笑酸了了面頰,似乎好久沒大笑過了。
“大將軍,你是認(rèn)真的?”南淵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
止戈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
沙璃笑得肚子疼,好不容易忍住了,又被止戈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打回原形。
“止戈,你不當(dāng)大將軍才是可惜了!”沙璃說道,“就沒有關(guān)于自己的想法?”
止戈看著沙璃笑顏,忽然心中有些話想說出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笑容如同一個涉世未深的靦腆少年。
沙璃見他不說話,自己說道:“我將來要好好修煉,做一個年輕貌美的老妖怪……”
“然后,專門去嚇唬剛?cè)胄拚呓缒贻p貌美的小少年……”南淵接話道。
“并沒有好么!”
“你剛剛就是這么想的!”
沙璃突然意識到南淵是能夠窺伺到自己內(nèi)心,或許方才自己真的不注意往那方面想了一小下,就被南淵捕捉到了。沙璃趕緊封鎖了意識,不準(zhǔn)備讓南淵趁虛而入。
“我將來要找個世外桃源藏起來?!鄙沉Х判恼f道。
“不行?!敝垢甏驍嗌沉В澳情L公主,這樣不合禮數(shù)?!?p> 沙璃翻著白眼:“去他的長公主。我執(zhí)意來山門就是為了脫離這個束縛人的身份,過我自己逍遙自在的生活,我是沙璃啊。”
南淵在一旁起哄,贊賞沙璃有魄力,止戈嘆口氣覺得這兩人沒救了。
“我還沒說完呢!”沙璃繼續(xù)說道,“要不就這樣,我霸占個山清水秀的山頭,你們以后沒有想法的,都過來一起隱居。聽謫仙彈琴,喝蘿卜條的酒,估計蘿卜條還得拽上云牧仙子,然后止戈你就打打拳練練武,至于我和龍美人嘛,侍弄侍弄園子,最后我們大家一起成為不老不死的神仙,哈哈哈哈哈?!?p> 南淵和止戈一臉黑線,沙璃見兩人沒有反應(yīng),尷尬地笑了兩聲。
“這個想法不好么……”沙璃小聲問道。
南淵說道:“我比較糾結(jié),為什么我要跟你侍弄園子?”
“因為你懂的多啊,冼神醫(yī)不是都夸你么!”
“……”
止戈忽然說道:“那就這么定了,等天下安穩(wěn)了,我們一起占山為王?!?p> 南淵也是沒了脾氣:“止戈啊,堂堂護(hù)國大將軍,說起占山為王居然還一身正氣,果然是被帶壞了?!?p> “龍美人,你說院子里種些草藥好么?誒,可是我不認(rèn)識啊,還得你來?!鄙沉δ蠝Y說道。
“喂!本尊根本就沒有答應(yīng)好嗎!”
“龍美人,藥材有了,你會煉丹嗎?要不要種點吃的?蘿卜白菜土豆什么的?!?p> “我喜歡吃肉!”
“那你可以下山賣菜,換來的錢就可以買肉啦!”
“我不會??!”
“可以學(xué)嘛。我跟你一起去,你用美貌勾引人,必要的時候我給你做托兒,絕對生意火爆!對了,還可以一起賣蘿卜條的酒,然后我們立個招牌,財源滾滾!”
“……”
天將明,隊伍啟程,沙璃躺在馬車?yán)锖艉舸笏?,還不時開心地咂咂嘴。洛玉湮和樓清霄一臉嫌棄,南淵自動屏蔽沙璃。
接下來趕路的日子乏善可陳,沙璃和洛玉湮樓清霄說了自己的“宏圖大愿”,依舊收獲了嫌棄。不過,樓清霄聽到云牧名字的時候,眼睛頓時亮了,決定支持沙璃的想法。
沙璃還沉浸在又拉來一位盟友的喜悅之情中,結(jié)果樓清霄開啟了話嘮模式,無論什么話題都能轉(zhuǎn)到云牧身上,沙璃成功擺脫被嫌棄的困擾,樓清霄接替而上。
幾日奔波,終于在戰(zhàn)爭大爆發(fā)前趕到了壁關(guān)道,不同于桐城那邊的天然密林屏障,壁關(guān)道更像是平原荒漠,山是高大險峻的荒山,沙璃飛上半空,俯視壁關(guān)道,入眼全是黃沙,生出一股“大漠孤煙直”的悲涼之感。
“這不算什么。”樓清霄說道,“邊漠仲家那邊才叫真正的黃沙漫道。一陣風(fēng)吹來,身上三層土?!?p> “那還是不要路過那邊了……”沙璃認(rèn)慫。
止戈派遣出去送消息的親衛(wèi)已經(jīng)回來,壁關(guān)道古城大門打開,兵甲齊全的將士們出城迎接,走了近二十里路才停下列隊,等待著銀羽衛(wèi)的到來。
銀羽衛(wèi)走到了面前,壁關(guān)軍才勉強站整齊。止戈騎馬而出,壁關(guān)軍一名將領(lǐng)出列行軍禮,緊接著身后的壁關(guān)軍跟著行禮,站姿不齊,禮數(shù)不齊,要不是樓清霄早就在路上跟沙璃等人提到過戰(zhàn)績,沙璃真覺得是在應(yīng)付人呢。
“至少整個煌朝之內(nèi),沒人敢輕視止戈輕視銀羽衛(wèi)?!睒乔逑鲆槐菊?jīng),“若是沒發(fā)生逼宮之事,銀羽衛(wèi)在眾多軍衛(wèi)當(dāng)中,也就數(shù)第三。銀羽衛(wèi)的本職畢竟是維護(hù)皇權(quán)與修者界平衡的存在,所做之事都是皇帝密旨,也因為身份特殊,眾多戰(zhàn)績中并沒有給銀羽衛(wèi)記功勞。銀羽衛(wèi)過于神秘低調(diào),只知其厲害卻不知如何厲害,所以,被人排了個老三?!?p> “前面那兩個呢?”沙璃好奇,能與止戈比肩的人肯定不同凡響。
樓清霄折扇一甩,擺出一副八卦嘴臉:“第一那個剛才還提到了,邊漠仲家。一家子武將,不僅有勇還有謀,治軍有方,同時也是四大家族里面根基最深的一個?;噬虾苁羌蓱?,處處防著他們仲家,但仲家從不做越舉之事,挑刺都挑不出來,反而更是令人忌憚了。”
“看來仲家也是挺無奈,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鄙沉Ш鋈幌肫穑菜浦垢昱c仲家有瓜葛,立刻改口,“可能仲家也是心虛。等等,皇帝現(xiàn)在大張旗鼓地表揚止戈和銀羽衛(wèi),難道是想用止戈來制衡仲家?”
洛玉湮輕笑一聲:“還不傻?!?p> 沙璃一甩頭,表示沒聽見。
“制衡之術(shù)亦是帝王之術(shù)的根本?!睒乔逑鰮u著扇子。
“說得好像你體驗過似的。”沙璃嗤笑。
樓清霄趕緊用扇子打了沙璃一下,說道:“這話不可亂說!大不敬!再說本少爺天生就是游山玩水的料,煮煮茶釀釀酒,逍遙似神仙?!?p> “得了,沒有云牧仙子,你肯定天天苦瓜臉?!鄙沉Ы釉?,“嘿嘿,還挺工整的?!?p> 樓清霄毫不掩飾自己對云牧的愛慕:“君子愛美,人之常情。何況還是個絕世大美女。”
“有我美么?”許久未說話的南淵忽然說道。
三人定定地看著南淵,此時南淵眼含秋水,似嬌似嗔,欲拒還迎,若是普通人看見早就口干舌燥心懷不軌了。好在在場的三人都是見過風(fēng)浪的,這點媚術(shù)還是不足為懼。沙璃捂著臉,覺得自己枉為女人。
沙璃踹了南淵一腳:“你個大男人就不能收點夫道么!”
南淵猝不及防受了沙璃一腳,當(dāng)時吼道:“本尊的貴體也是你個小丫頭能踹的嗎?!”
三人松口氣,還是這樣的南淵比較好。
沙璃毫不留情面地送了個白眼給南淵,對樓清霄說道:“蘿卜條你繼續(xù),第二是誰啊?我聽過嗎?”
樓清霄咂咂嘴:“這個第二就比較慘了。本名叫魏玨,長得一表人才,扔人堆里你肯定認(rèn)為他是某家公子。這人棄文從武,因計謀無雙與心狠手辣迅速從軍中崛起,無名無背景,僅用十年爬到名鎮(zhèn)一方的將軍之位,你就知道他的厲害了。世人習(xí)慣稱呼他的綽號——白面鬼?!?p> “聽起來挺霸氣的啊,怎么就慘了呢?”沙璃好奇。
“跟錯過人,受牽連了。”樓清霄慨嘆,“他曾受到廢侯的提拔,皇上必然要冷落他了??上Я怂牟湃A。當(dāng)年我曾經(jīng)贈他一壇酒,結(jié)下了這個朋友,外人說他是白面鬼,在我看來他更是個……怎么說呢……反正人挺好的。”
沙璃被最后一句“人挺好的”差點嗆到口水。“這算什么評價?”
“他這人沒法評價,我從未見過這種人?!睒乔逑鲵}騷頭發(fā),“見他的時候完全沒有傳聞中的那般陰鷙恐怖,柔柔弱弱像個教書先生,無論是眼神還是心性特別干凈,但處理軍事時真的絕情狠辣,一點情緒都沒有,可轉(zhuǎn)過身來照樣和你把酒言歡。并非是城府太深,反而沒有城府,什么都說,認(rèn)定就做,所以我才能說他人挺好的……”
“蘿卜條,你已經(jīng)凌亂了……”
“……”樓清霄抗議,“是你讓我說的啊……”
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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