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冠禮風(fēng)波（二）
祖母攜寶一樣把樂菱帶在身邊，待見完大姑和大姑的婆婆妯娌一眾女眷，樂菱已經(jīng)快崩潰了。
一方面靠近尊位被圍觀，即使是為討老太太歡喜，那些長輩嘴里也都是一片褒揚。卻又時不時聽到方文琴的冷言冷語傳來，擺明是發(fā)泄方才在家時的氣悶，仗著熟識，在一干女孩群里大肆挑唆。故意將一些不好的話傳到她耳邊。
樂菱自知占盡風(fēng)頭，不愿再增添什么糾葛。以她前世的德行，早就整的這些毫無經(jīng)驗的小姑娘們?nèi)癖┨?，?dāng)場出丑。
不進則退，只當(dāng)是磨礪心志了。但每當(dāng)煩躁的時候，維持形體的靈力就會波動，樂菱不得不竭力控制自己心神。
白府正廳外寬敞的地面搭建了一處天地祖宗祭臺。樂菱隨女眷們隔著廊橋遠(yuǎn)遠(yuǎn)地見識了白寒俊的冠禮。白寒俊自小體弱，白家深恐其養(yǎng)不大，如今竟長到成人，不隆重不足以體現(xiàn)其闔家欣慰。親朋好友更是深明此情，能來的不能來的全都來了，極盡贊美，頌盡良言，氣氛熱鬧非凡。
匆匆用了點午膳，樂菱已是一臉的蒼白，在眾親的憐惜中扶著玉鶴逃離宴席，躲進了三表姐白寒梅的閨房。大表姐和二表姐早已出閣，三表姐也已定親，只是幫忙母親照料弟弟，一時還沒舍得嫁出。
白寒梅十分溫婉，極會體貼人。服侍樂菱躺下后，就坐在一旁繡花作陪。
樂菱半閉著眼依著靠枕養(yǎng)神，間或打量房間。發(fā)現(xiàn)除了大致相似的閨房布置外，墻上還掛著幾幅梅花圖。分別為臘梅、紅梅、白梅。臘梅映雪藏香，紅梅鐵骨柔情，白梅玉肌冰髓，煞是傳神。樂菱猜想跟白寒梅的名字有關(guān)。觀白寒梅的模樣風(fēng)姿，五官靈秀，裊娜健美，像是修有武功且已凝珠，膚如象牙質(zhì)色。倒也堪比梅蘭。
“都是寒俊畫的。畫的好吧？”白寒梅抬頭看向墻上軸畫，滿眼是暖暖的笑意，含著驕傲。弟弟雖自幼體弱，琴棋書畫卻樣樣精通，被譽為一代俊才。比之當(dāng)年方志遠(yuǎn)也不遑多讓。
“不怎么懂畫，瞧著挺逼真的?！睒妨馄婀职缀防C著花還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動靜，淡淡回道。
“妹妹謙虛了，早就聽說妹妹一直受喬老先生教導(dǎo)，喬老先生的學(xué)問高博在南炎盟國可是人盡皆知的。以前四舅……”白寒梅剛說到這里，就趕忙住嘴了。
樂菱知道她是后悔提起方文玉父親了。微微一笑：
“不妨事。我父親以前亦是受教于喬老先生。不過比起父親來，我可就差遠(yuǎn)了，也就混混時日?！闭f完閉上雙目，不想再多說。
白寒梅自以為觸動樂菱傷懷，很是后悔。忙替樂菱拉過一床薄絲被蓋在心口，拿著繡框，出去輕輕掩上房門。
樂菱乘機將意識沉入圣蓮空間，透過蓮花天眼，在小千世界中靜靜感悟。繼續(xù)折騰著如何才能合理地走出方家。十分懊惱自己在方家一裝到底的失憶。哪怕當(dāng)初可以習(xí)武呢，總有機會出門吧？還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真若是偷偷摸摸一走了之……且不說方文皓傷心，若是害得方家四處找尋雞犬不寧，自己也良心難安。尤其是祖母，這些年老太太處處維護，寵溺得令人發(fā)指。天命孤絕的樂菱，從未真正感受過親情的滋味，早已被其深深感動。既排斥，又充滿眷念。
既割舍不下這難得的親情，那么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還是只有偶爾夜晚潛出去逛蕩一圈就回？還得時刻擔(dān)心人不在臥室里被誰撞破了。
樂菱正自煩躁，一陣登樓聲傳來，很快房門被打開。樂菱睜眼看去，幾個少年男女出現(xiàn)在門口，驚愕地看著樂菱。當(dāng)頭的一個青年滿臉通紅驚訝地問道：
“你是誰??？怎么會在寒梅的房間里？”
樂菱還來不及作答，白寒梅就匆匆擠了進來，忙著把那一干少年男女往外推，一邊說：
“你們怎么會跑這里來了？快出去。文玉妹妹身體欠安正在休息，我這才離開一小會，就被你們鉆了空子了！”
“還不是未來姐夫想見你，我們就陪他來嘍?！币粋€面相調(diào)皮的藍衫少年朝白寒梅笑嚷道，順便瞟了眼樂菱，神情立時呆了呆。樂菱忙轉(zhuǎn)過身去，背朝著眾人。
那個被稱作未來姐夫的青年口里吶吶道：
“我說不來的，是他們硬拉著我……”
白寒梅不由分說將他們?nèi)瞥鋈?，在外面關(guān)上房門。輕聲說道：
“出去說吧，別在這里鬧騰了?！?p> 樂菱聽到外面嬉鬧聲漸漸下樓離開。隱隱還聽得一個聲音問道：
“寒梅姐，那房里躺著白玉樣的小美人是你什么人啊？”
也不知道白寒梅是怎么回答的，嘈雜聲已聽不見。樂菱坐起身來，經(jīng)這一番打擾，沒了冥思的心情。她站起來走到窗邊，向外看去。
白寒梅的閨房在繡樓的頂層三樓，一般大戶人家為女兒都建有繡樓，方便足不出戶的小姐瞻望外景。南炎聯(lián)盟到不是反對女人出門，不過一般顯貴人家女人出門較少而已，這樣方顯得尊貴。
樂菱居高臨下，見不遠(yuǎn)處綠柳繞堤水色瀲滟的湖邊，一群年青人圍在一個青石鋪就的操練場四周，正指點著場中一黑一白兩個比試的少年。著黑衣的剛猛，著白衣的飄逸。數(shù)十個回合下來，黑衣少年拳腳硬是沾不了白衣少年的衣角。黑衣少年一賭氣，蹲下不干了：
“寒俊兄飄來飄去的象團棉花，使不上力，累死人，不打了?！?p> 白衣少年頭戴玉冠笑著走過去，掏出張絲絹遞給黑衣少年，接過小廝遞上的折扇幫他扇風(fēng)，嘴里謙遜道：
“青弟只是讓著為兄罷了，誰不知道為兄體弱，不過一花架子而已。根本不敢跟青弟拳腳相碰。仗著點輕身功夫周旋一二罷了?！?p> 方才從繡樓下去的一群少年男女正好走過去，那個面相調(diào)皮的藍衫少年老遠(yuǎn)就嚷開來：
“寒俊兄，獨步天下的墨門攬月功被你謙稱為花架子，墨師知道了可會生氣吧？展子青，不如我來陪你玩下，免得你使不上力憋悶。”
蹲在地上的黑衣少年一躍而起，閃到一邊，大叫道：
“誰跟你這變態(tài)玩，上次跟你對掌裂開的骨縫還沒愈合呢，離我遠(yuǎn)點！”
眾人一陣哄笑，調(diào)皮少年抓了抓頭，故作迷惑地認(rèn)真問道：
“你不是劈山開石傷到的么？你確定跟我對過掌？”
黑衣少年一拍腦袋，哎呀一聲：
“說漏了。完蛋。齊可風(fēng)我恨死你了！”想是原先約好了隱瞞被揍的真相，一時嘴快竟自動曝光了。一眾少年更哄然大笑。
樂菱看出這些少年中至少有十幾個達到凝珠期，很好辨認(rèn)，因為他們的膚色看起來就很正常，健康的深淺小麥色。不象其他那些人黑黑黃黃紅紅的。除非不是修行者。白寒俊、展子青、齊可風(fēng)看起來就是凝珠期，只是不清楚是幾珠修為。反而那個白寒梅的未婚夫，通紅的一張臉，若不是害羞估計就是火屬性體質(zhì)，顯然不到凝珠期。
遠(yuǎn)遠(yuǎn)地，樂菱又瞥見方文皓的影子，鬼鬼祟祟地藏在人群中，不知道躲著誰。他們并不和女眷一起飲宴，故爾不知樂菱所在。樂菱一時又好氣又好笑，馬上就起了下去捉拿的心思。
正好白寒梅推門進來，見樂菱站在窗邊眺望，于是笑問：
“妹妹感覺好點沒有？我陪你下去園子里走走好嗎？”
樂菱點點頭，隨白寒梅下了繡樓。繡樓前是一片梅林，此時花期未至樹葉凋零，虬結(jié)的枝節(jié)伸展著，嶙峋而蒼勁。
穿過梅林，再往前就是練武場，和扎堆的人群。不知此刻又有誰在場中比試，人群內(nèi)不時爆出震耳的呼喝聲。樂菱一時有些遲疑，站在梅林邊裹足不前，只轉(zhuǎn)著腦袋尋找方文皓。
正當(dāng)此時，打?qū)γ娓T方向沿著湖堤走來七八個錦衣華服的青年，當(dāng)頭一紅色錦袍青年神情甚為倨傲。老遠(yuǎn)一股酒氣就隨風(fēng)飄來。只見這幫子人一下堤階就蠻橫地推開面前圍觀的人群，闖進場中。
“喲喝，兩個黃皮小兒也敢在這里獻丑?！辈恢l大聲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