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韋府下
午飯之后,阿福她們被留在廊上,而固皇子和韋素韋啟去了韋素住的院子。
午飯時并沒見到韋啟的妻子,據(jù)說她身體極為不好,一步也不出屋,需要臥床休養(yǎng)。韋夫人身旁的大丫環(huán)陪著佳蕙說話,阿福招手叫劉潤過來,兩人站在花壇邊。
“昨天就想和你說來著?!眲檹男渥永锾统鰝€小布包,接過來,不用打開阿福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沉甸甸的,是阿福把自己的月俸兌成了兩錠銀——得說清楚,這時候大家習(xí)慣說的金,其實(shí)是銅。阿福也是過了好一段時間才弄明白的,某某人起程離開京城去外地做官之類,親友贈的程儀,兩百金,聽起來好多?。∑鋵?shí)呢,也就是銅錢,夠個路費(fèi)還有到了地方簡單安下家來,租個住處之類,要是大手大腳的揮霍絕對是不夠的。還有勾欄……咳,這個當(dāng)然是聽說的,當(dāng)紅的姑娘一曲百金,那也是銅……絕對不是一百兩黃金。
“怎么?沒送出去?”
“不是,我托的人沒找到你家?!?p> “啊?”阿福愣了。
“在街上問了,你家已經(jīng)搬走了,新住的地方卻打聽不著,也沒時間再細(xì)問,得回宮交差事怕誤時辰?!?p> 阿福愣了,握著錢慢慢坐下來。
家里怎么會搬了?也沒有信兒捎來,她……家里人為什么要搬家?搬去哪兒了?再怎么說,那里也是祖業(yè),沒有隨便轉(zhuǎn)賣棄置的道理。再說,家里一直依靠開醬菜店維持生計(jì)的,這一搬走,生活有著落么?
震驚過后是慢慢泛上來的惶恐。
家,沒有了?
自己,該怎么辦?
阿福以為自己對那個家沒有太多歸屬感的。可是,真到了失去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遠(yuǎn)沒有自己想的那么鎮(zhèn)定。
就象風(fēng)箏,飛的再高再遠(yuǎn),還是有根線牽在地上??赡蔷€要是斷了呢?
劉潤低聲安慰她:“不要緊。下次他們再出宮采辦的時候,我再托他去打聽打聽?!?p> “嗯……”
劉潤坐下來:“你別想太多,最近也沒有什么天災(zāi)人禍,京城一片太平,你家人遷居應(yīng)該是遇到了好事情,不多時一定能打聽著你家的消息的?!?p> 阿福點(diǎn)點(diǎn)頭,找不到朱家,但還可以去找劉家。阿喜嫁入了劉家,自然還可以去劉家打聽。
阿福只是擔(dān)心,因?yàn)橄彩露徇w,也不會輕易賣家傳的宅子啊。
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佳蕙讓她一起喝茶,她就呆呆的接過茶一口喝了,幸好天熱,茶水倒不熱,不然非得狠狠燙一下不行。
佳蕙問:“劉潤和你說什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來魂兒丟了?”
“我前些天……托他找人,往家里捎點(diǎn)錢?!?p> “是嘛?家里怎么樣?”
“沒找到……那個采辦的內(nèi)官回來說,我家搬了,不知道搬哪兒去了?!?p> 佳蕙拍著她的手背輕聲說:“怪不得你……不要擔(dān)心,應(yīng)該沒什么事兒的,再托人打聽打聽。對了,和你一起進(jìn)宮的人里頭,有沒有住的近的,能不能也托人問問?”
阿福搖了搖頭:“沒有……一進(jìn)宮就打散了,互相不清楚各自都在哪處當(dāng)差,再說,她們也不會知道外頭的事。我想,下次再有人出宮,托人去我妹子嫁的那家去問問看……”
“那就好,你不用擔(dān)心,應(yīng)該沒事的?!奔艳グ参苛怂龓拙洌言挷黹_了,指著一邊架子上的繡活兒讓她評評。阿福哪有那個心情,隨口說了幾句。
“殿下出來了。”
阿福急忙跟著佳蕙站起身來,固皇子看起來平靜從容,淡淡的說:“回宮吧。”
阿福自己心里也亂糟糟的,這時也猜不出固皇子的心情如何。不象是很糟,可是也不是很好。象是被什么事苦惱,又象是終于想通了什么事情一樣,復(fù)雜到難以捉摸。
馬車走的很平穩(wěn),阿福忍不住掀起一角車簾,朝西北方向看去。
這舉動不合適,但是佳蕙心里不忍,并沒攔阻她。
沒家的感受……她比誰都體會的深。
在宮里的時候,她也總是忍不住往那個方向看。
那是家的方向。
那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
可是……
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她的家了。
在這個快要結(jié)束的夏季,阿福卻覺得身上發(fā)冷。
佳蕙看了一眼天色:“快下雨了?!?p> 阿福的眼睛看著外面,天快黑了,街上沒有多少人,大都行色匆匆。阿福覺得心里一片茫然,揣在袖子里的銅錢沉甸甸的,墜的她的心情也跟著向下沉。
馬車拐過街角的時候,阿福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家店鋪,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有人正從鋪?zhàn)永锍鰜韺⒁宪?。就這么一閃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了。阿福心里有事,看了一眼也沒在意,悶悶的垂下頭來,把手絹扯的皺成一團(tuán)。走出去老遠(yuǎn),阿福忽然探出頭去,扒著車窗朝后看。
“怎么了?”
已經(jīng)看不到什么了,阿??s回來,搖搖頭說:“剛才,好象看到認(rèn)識的人了?!?p> 佳蕙關(guān)切的問:“是你家人么?”
“不是……”
也許是看錯了,不過,剛才那個店鋪門口要上馬車的女子,那個側(cè)影清秀淡雅,仿佛畫上仕女一般……阿福覺得,那人好象是師傅。
想起這事來,阿福心里有些不踏實(shí)。
師傅回到山上,若是見不著她,大概會去朱家尋找吧?但是自己已經(jīng)進(jìn)了宮了,跟師傅簽的工契到這時當(dāng)然已經(jīng)期滿……
閃電的光照的車?yán)矬E然亮起,阿福嚇了一跳,抬起頭來。
一串悶聲雷滾過,接著又是一道閃電,比剛才那道還亮。
豆大的雨點(diǎn)打在車頂,啪啪的響聲起先還稀疏,逐漸密集起來,最后連成了一片。馬車趕的更急了,還好離宮門已經(jīng)不遠(yuǎn),阿福她們下車時,里面的人撐著傘迎上來,簇?fù)碇袒首酉蚶镒?。雨下的緊,雖然幾步路就到了回廊下,裙腳和鞋襪已經(jīng)都濕透了。
阿福腳下沒留神,險些絆倒,旁邊一人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阿福低聲道謝,劉潤輕聲說:“多當(dāng)心些?!?p> 他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但是抿了下唇,快步和元慶一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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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俺家網(wǎng)壞了。。剛剛修好。。啵,這是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