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絹花 上
大雨斷斷續(xù)續(xù)的下了兩天，阿福也跟著天氣一樣都提不起精神來，病懨懨的，做事沒勁兒，吃飯不香。杏兒以為她是苦夏，討了藥茶來給她喝，也不見起色。
這樣的阿福站在楊夫人面前的時候，雖然強(qiáng)打精神，可是看起來還是比平時顯的黯淡沉默了許多。
看看旁邊，佳蕙，在西院一直沒怎么見到的紫玫，另一個常在楊夫人身邊隨侍的海芳，甚至還有陳慧珍和瑞夫人送來的那個宮女。太平殿的大宮女，差不多都在這兒了。
楊夫人端坐在那兒，把她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看到阿福時，眉頭皺了下：
“你怎么了？沒精打采的？”
阿福倒沒有什么想隱瞞楊夫人的意思——有的話不該說，有的話卻應(yīng)該說。尤其在這種領(lǐng)導(dǎo)主動問起來的時候，就算不能掙好印象也不能讓她誤會不是么？
果然，楊夫人聽了阿福遇到的事情，果然沒有責(zé)怪她，安慰了幾句。阿福注意到楊夫人桌上有個打開的大盒子，里面放著數(shù)枝新造的絹紗宮花，有斜點梅，重杜鵑，白玉蘭這樣淡雅的，還有醉海棠和金牡丹這樣濃艷的，精致工麗，擠簇在一起，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楊夫人一笑，把盒子拿了起來：“你們都來挑一枝。”
佳蕙在這里算是大宮女，隱隱有頭領(lǐng)的架式，先說：“夫人平時送的，賞的就不少了，這些花都是上好的，夫人留著自己戴，送別人都好?！?p> “我是戴不著這些了。這是今天針工坊新送來的，來，一人挑一枝吧，也都打扮的鮮亮些，雖然太平殿不比別的地方，可大家一個個的也不能都整天邋里邋遢，讓人看著灰頭土臉的吧？”
眾人屈膝道了謝，佳蕙先上去，她挑了一枝仙綠蘭。
楊夫人問：“挑這個，是因為暗合你的名字？”
佳蕙點頭應(yīng)是。
紫玫挑了一朵木芙蓉，楊夫人也問了句：“是喜歡芙蓉花？”
紫玫不冷不熱的說：“芙蓉?zé)o香，卻可入藥，可染織，用途極多?！?p> 楊夫人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都過去挑過。陳慧珍挑的是一朵金邊牡丹，是滿盒子里頭最鮮艷富麗的一朵。
輪到阿福時，她低頭看盒子里頭還剩下的絹花，挑了一枝紅石榴。
倒也沒什么理由，就是心情與天氣都如此陰暗沉悶，看到這一抹紅艷艷的亮色，就覺得心情似乎也好了一點。
楊夫人問：“怎么挑了石榴？”
阿福尋思著這個理由就不能直接和楊夫人這樣說了。
“旁的花，開了就謝了。石榴花落之后會結(jié)出果實來，供人品嘗享用，不光是朵花而已?！?p> 阿福這樣說也不算是說謊，她以前就很喜歡石榴花，也喜歡吃石榴的。
楊夫人沉吟片刻，微微一笑：“說的是。”
她把那朵花拿了過去，仔細(xì)端詳了一下阿福的頭發(fā)，將那朵石榴花替她簪在發(fā)上，退后一步看看：“不錯，很合適?！庇謱ζ渌苏f：“把花都戴上吧。我要去德福宮請安，你們跟著一起來吧?！?p> 外頭雨還很大，阿福和佳蕙撐一把傘，到了德福宮時還是難免濕了鞋，腳下濕濕涼涼感覺極不舒服。
德福宮，阿福好長段時間沒來了。宮殿在雨中顯的靜默而肅穆，和阿福記憶中的景象不太一樣。
阿福她們等在廊下，佳蕙的神情象是在為什么事心煩意亂，阿福看她一眼，心里暗暗奇怪，沒見過佳蕙這樣心神不定過，她一向沉穩(wěn)。
阿福抬起手，摸摸鬢邊那朵石榴花，楊夫人把她們都帶來德福宮作什么？天氣又這么糟……
紅錦從殿內(nèi)出來，朝她們輕聲說：“太后召見。”
阿福有些意外，幾個人迅速互相替對方整理一下衣襟裙裾，沒什么不整齊不端正的地方，才一個接一個站成一列，緩步進(jìn)殿。
太后坐在殿中，旁邊還有一位美人做陪，楊夫人站在一旁。
阿福沒敢多看，她們一起齊齊拜倒，向太后問安。太后聽起來聲音清和，心情似乎不錯：“都起來吧。”
阿福按著裙子，站起身后就合手垂頭，眼睛盯著腳尖。太后是極講究規(guī)矩的人，阿福她剛被分到德福宮來時，紅錦就指點過她一些規(guī)矩上的事。雖然都是細(xì)節(jié)，但是有許多事情，恰恰細(xì)節(jié)就是最重要的。在后宮生活，也沒什么大事要事，大家天天磨磯在一起，可不就得講究細(xì)節(jié)么？
“都抬起頭來?！?p> 站著的宮女們慢慢抬頭，不過抬頭可不等于抬眼。
“嗯，還是你會調(diào)理人，一個個水蔥兒似的。”
楊夫人聲音里帶著笑意回話：“太后謬贊了，奴婢可不敢掠人之美。這里頭，有宣夫人送來的，何美人送來的，還有兩個是太后賞下的呢。”
太后看見紫玫，點了點頭：“紫玫在太平殿，當(dāng)差還盡心吧？”
“紫玫姑娘很是謹(jǐn)慎，十分盡心。”
“那就好?！?p> 楊夫人捧起攢盒，太后拈了一粒桃仁：“還有誰是德福宮過去的？我可認(rèn)不全?！?p> 楊夫人回頭示意，阿福朝前邁了半步，屈膝行禮：“回太后的話，奴婢是和紫玫一起從德福宮到太平殿去當(dāng)差的。”
太后笑容慈祥，從頭至腳仔細(xì)打量她，招了招手：“來，近前來?！?p> 阿福朝前走了幾步，離太后還有三步遠(yuǎn)時停下。
“再過來些。我上了年紀(jì)，眼力可不怎么好了，離的遠(yuǎn)，看不清?！?p> 阿福心里忐忑，又朝前兩步，頭垂著。
楊夫人拉過阿福的手，太后仔細(xì)看看，又看了臉，目光落在她鬢邊的絹花上。
“這是……石榴?。俊?p> “是啊，”楊夫人輕聲說：“這孩子自己挑的，說是花落結(jié)實，有花有果的好?！?p> 太后笑著點頭：“嗯，石榴百子，是好。”又問：“叫什么??？”
楊夫人替她答：“叫朱喜，不過平時都喊她小名阿福。身家清白，能識文寫字，平時在固殿下跟前伺候十分盡心。”
太后看起來更喜歡了：“嗯，姓好，名好，人也好。”
阿福有點摸不著頭腦，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楊夫人在她肩膀上輕輕按了一下，阿福連忙跪下。
“是個好孩子，以后也要盡心服侍你家殿下也是。”
阿福急忙說：“承蒙太后教誨，奴婢日后一定安守本分，盡心盡力?！?p> 太后笑了：“是啊，既得盡心，也得盡力。”
————————
啵，俺們阿福，嘿嘿～～～～福來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