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媽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楚天歌不知該怎么說，但是有四個字還可以勉強表達出來，那就是眼高手低，還有一點天真。出身農(nóng)家，文化不高，卻厭惡自己的出身，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兒子能有一個遠大的前程。女兒么，成不成材無所謂，不過，為了給兒子作個好榜樣，還是要嚴格要求的。
楚天歌借機出了廚房，出門就見于慧敏和于智宇在外面領(lǐng)著大表姐的女兒玩。
楚天歌見只有大表姐一人在剝鵪鶉蛋，就在她對面坐了，拿了蛋幫著剝，一邊和那姐弟兩個說：“你媽媽煮了豆絲，一會兒和我們一起吃一點?！?p> 外婆跟著就說：“你奶奶剛剛沒有吃，去喊你奶奶過來……”正說著，一輛麻木在門前停下，下來的正是米娜。
外婆高興得忙上前接她，問了她爸爸媽媽又問米海，楚天歌見她走到門前，就笑著和她打招呼：“你們什么時候放的假？我以為還得兩天呢?！?p> “昨天才放的假。”米娜是小姨媽的女兒，和楚天云同年，比楚天云大幾個月，一個是年頭，一個是年尾，不過米娜今年才上高一。
一句話沒說完，廚房里的二舅媽就叫開了，大表姐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幫忙，一邊還招呼楚天歌趕緊洗手準備吃。
聽見廚房里的聲音，立時就有大半的人起了身，借口說家里有事什么的，一個個回家去了。外婆一個個的留，但人家哪里肯留下，不多會兒，就散了個干干凈凈，除了來的客人，就是四外婆一家子。
下午陸陸續(xù)續(xù)一直有客人來，楚天歌姨表姊妹三個被二舅媽叫過去幫著她一雙兒女解答疑難。下午吃了席，然后客人們便上桌打牌，于蓮華才算是找著機會和老娘說話。
倒了開水，娘幾個圍著一邊泡腳一邊說閑話。楚天歌數(shù)了數(shù)，見拖鞋不夠，就問外婆。
“先前你媽說再要幾雙，我把家里以前那些不穿了的舊呢子大衣拆了，又做了十幾雙，都放在你舅媽屋里，你只管上去跟她要，她會給的。”
大舅媽還是這個德行，有什么東西一定得放在她屋里才放心。楚天歌答應(yīng)了一聲，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洗漱間里大舅媽的說話聲。
“……你莫偏著你奶奶說話，難道我還冤枉了她不成？今天，你大姑媽拿回來的東西，不是都進了她的房里，我連面都沒見著，這是你親眼看見的吧，這難道這還是我說了假話？你還總維護著你奶奶，說我太計較，你也不看看她是怎么為人的，你幾個姑姑拿回來的東西，有幾回能進得了我房里？還不是一個人在屋里偷偷的吃，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開始的話還好，知道她的為人，也不是聽不下去，這后面的話，楚天歌心里的氣“噌噌噌”的直往上冒，恨不得進去問她一聲，“你又是怎么做媳婦的？嫁進來二十幾年，做了幾頓飯，洗了幾天衣服？”
不過這話再怎么也輪不到她一個小輩說，何況大舅舅是個實誠人，對幾個外甥都特別好，楚天歌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算是舒服了一些。
“媽，”大表姐聲音里很是無奈，這東西是沒進她媽的房里，是因為她奶奶知道她媽是個什么人，好吃懶做，真進了她房里，自己不得她媽的喜歡，這東西肯定就都進了她媽和妹妹的肚子里。不過，她也知，現(xiàn)在說這話，她媽肯定聽不進去，反而還會和自己吵起來，就轉(zhuǎn)了彎的說：“媽，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在小弟的份上也別和奶奶鬧了?！?p> “我們姐妹兩個都沒讀到什么書……”可能大舅媽要反駁，大表姐的聲音忽然斷了一下，“媽，您聽我說完行不行？您自己想一想，您和我爸今年多大年紀了？等您和我爸做不動了，小弟又才多大？我們兩個是靠不上了的，您再看看大姑媽二姑媽和小姑媽，二姑媽我們就不說了，她嫁得遠，十幾年也沒見幾面，認不認得我們還是兩說；小姑媽為人精明，做生意又有頭腦，說起來是姊妹三個里面過得最好的，但是和我們來往不多；原先說大姑媽負擔最重，家里條件也最不好，可看現(xiàn)在，在雙江買了房子不說，天歌熊熊和云云幾個爭氣啊。您也看得出來，別看大姑媽嘴上厲害，其實心地最軟，大姑父也和氣，天歌幾個我看也是隨大姑媽大姑父，都是好相處的，您現(xiàn)在和奶奶打好關(guān)系，將來小弟有個什么，他們還能幫襯一二。您要是還這樣，將來爺爺不在了，大姑媽幾個把奶奶再一接走，將來有您后悔的時候。”
楚天歌在外面聽得分明，心里暗嘆，這大表姐倒是個通透的，也有良心，可嘆大舅媽疼錯了人。
大舅媽一向偏疼小女兒，大表姐才滿月就丟給了外婆，從此不管不問。大表姐現(xiàn)在卻還是在為大舅媽著想，到底是母女連心，就是不知道這大舅媽領(lǐng)不領(lǐng)她的情。
“我要她們幫襯個什么？難道我們于家沒人了么？”大舅媽雖然嘴里不肯認輸，但是聲音明顯沒了底氣。
聽到這里，楚天歌也懶得再聽了，直接上樓去了大舅媽房里。二表姐在房里看電視，楚天歌說明來意，她磨磨蹭蹭的起身開了柜門翻找，一邊找一邊就抱怨，“在別人家里作客，哪有那么講究的，家里來了這么多人，總不能一人一雙吧？這都是新的，拿出去送人也好看，也只穿得一回，再洗了就是個舊的，送人也不好看，自家留著穿也穿不了?！?p> 楚天歌懶得理她，等著她把拖鞋找出來了，挑了兩雙就下去了。
房門鎖了，楚天歌敲了兩下，喊了聲云云，里面才有人開門。進門就見于蓮華拿了個紅色錦盒往外婆手里遞，才明白過來。
“我年紀一大把了，還戴這個做什么，留著你戴。”說著就要往回推。
楚天歌也不急著換拖鞋，上前就拿了錦盒打開，拿了那對耳環(huán)出來，遞到老太太眼前，說：“您看這樣子，就是給您這個年紀戴的，我媽才不戴呢，戴出去怕人笑話。這可是我媽特意去商場給您買了，您是不是不喜歡？不然，回頭我給您參考著買一對，我媽的眼光不行。”
楚天云也跟著起哄，道：“這是媽自己去買的吧，我和姐姐都不知道，難怪家家不喜歡了，我媽這個眼光……嘖嘖?！?p> 外婆伸手就在兩個外孫女身上一個拍了一下，笑道：“你們娘幾個就知道哄我?！钡降走€是接了東西。
楚天云忙就說：“那家家戴上試試?！?p> 楚天歌忙就把兩個耳環(huán)拆開，一個遞給了楚天云，兩人一邊一個幫著外婆戴上，米娜拿了鏡子過來給外婆看，外婆只一個勁地說好看。
擦了腳，娘五個偎著被子說家常。于蓮華和外婆問了一下家里的安排，商量好了請客的日子，楚天云鬧著拿零嘴，于蓮華就想起自己帶來的東西，就叫楚天云拿了出來，一樣一樣拿出來給外婆看，一一交代著，哪些是買的，哪些是家里自己做的，估摸著老人沒見過的，又仔細說了幾種做法，哪些是過年的，哪些是給兩個老人補身子的。末了，又再三再四的交代，那是專門給老人吃的，別人吃不得。
于蓮華了解自己的老娘，她要是不這么說，回頭肯定就燉給媳婦吃了。她自己沒生個兒子，對老頭有些愧疚，現(xiàn)在媳婦好容易生了個兒子，承繼了香火，她心里就算不喜歡媳婦，為了孫子，也會多讓著。
“哎呀，你費這個錢……”外婆立馬就心疼起來，話說到一半，見大女兒變了臉色，才想起大女兒最不喜歡她說這個，又念著大女兒是心疼自己，忙就轉(zhuǎn)了笑臉，說：“行，到了春上，我就燉了，就我和你爸吃，不給別人吃?！?p> 明顯的敷衍話，于蓮華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再想一想她老娘的性子，也就懶得說了，反正也不在自己眼前，眼不見心不煩，她的心盡到了。再說，東西燉了，總是一家人吃，總能吃上幾口，以后時常送些回來也就是了。
幾個人說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點多，二舅媽敲門進來，先就看見外婆耳朵上的耳環(huán)。
“這是大姐給三嬸買的吧，好看，三嬸這一戴上，都精神多了?！?p> “她們孝順。”外婆客氣了一句，又問：“是不是要做宵夜了？”
“就是來問您這個的，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再晚只怕就晚了?！?p> 外婆說著就掀被子，腿還沒拿出來，又伸進去，叫了楚天歌說：“把這個取下來。”
“戴著，還拿下來做什么？”
于蓮華和二舅媽卻都不勸，楚天歌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怕大舅媽看見又要生事。
也是，她兒子過滿月，這做姑姑的不說給侄兒好生準備些東西，倒給老娘買首飾，自然而然又扯出親生不親生的話來，若是鬧起來，肯定都不好看。
過后她會過來，想起兒子的滿月酒辦砸了，肯定是不會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肯定又會怪到外婆身上。
楚天歌幫著下耳環(huán)，于蓮華就一邊穿衣服，一邊就說：“您偎著吧，有我們就夠了。”
“行了，你回來就是客，哪里要用你下地？”外婆拉了她回來，二舅媽也是推她，一邊對外婆說：“三嬸也莫起身了，有我們幾個呢，人多了也是閑著?！庇謱Τ旄鑾讉€說：“你們也餓了吧？吃了再睡，一會兒用臘肉下粉條，等會兒我給你們端過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