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理水水壩的工作唐無病完全交給了辛成，莊河他們實施，現(xiàn)在每日都有兩百人走上工地，用不了五天，水壩的主體工作已經(jīng)完成，唐無病只是偶爾到河岸邊，指揮大家用小石頭把大石頭之間的縫隙填充起來。這樣的水壩雖然十分簡陋，但對于陜北地區(qū)徑流量小的河流應(yīng)該是綽綽有余。
唐無病終于在一日的夕陽中走到了河灘盡頭與塬峁交界處的白色泥土前，他彎下腰，手摸著地上，濕潤的，板結(jié)的，這是他所能得出的初步結(jié)論，可是這里的泥怎么變成白色的呢？突然唐無病臉色一變，難道這是……
看著水壩逐漸完工，唐無病按照農(nóng)政全書中的記載，畫了一個圖形找到木匠唐辛草，辛草看了看紙上的圖形，點點頭：“沒問題，這個翻車，年輕時跟著師傅在葭州黃河邊上做過兩次，還有點印象。只是這木料？”唐無病讓他不用擔(dān)心木料，河邊的旱柳可以隨便砍，另外人手不夠可以隨時找他調(diào)撥，并且許他，如果做成了，給他五兩銀子的報酬。辛草叫聲好，帶著兒子和徒弟開始砍樹開工。
修完水壩的勞力，一刻也不能閑著，立刻轉(zhuǎn)戰(zhàn)到峁上，唐無病跟辛草商量了一下，根據(jù)翻車的位置，挖了一個十米見方深一丈的大池子，然后從池子開始，挖掘出一條主灌溉渠道，橫貫整個塬峁，通到對面無定河。根據(jù)設(shè)計從主灌渠，又分出十幾條小岔道，向北延伸。唐無病設(shè)想，通過水壩提高了水位之后，可以在地勢升高到五丈左右的地方再建立一座翻車，根據(jù)唐無病掌握的資料，翻車最高的高度也就達到十五米左右，這樣一高一低兩臺翻車，至少可以保證塬峁上八百畝田野得到灌溉。
安排好這些工作，唐無病再度回到村頭的大榆樹下，瑯瑯的讀書聲重新回到了寧靜的山村。分了糧，人心穩(wěn)定的長峁村村民們，不需要秀才招呼了，第一件事就是將孩子們送到村頭大榆樹下，唐無病的學(xué)堂總算是生源充足了。
長峁村適齡的唐姓子弟總共五十八名，唐無病還把外姓的孩子一起找來，總共六十九人。每日巳時，孩子們就陸陸續(xù)續(xù)聚集到大榆樹周圍，然后一直到酉時方散。上午教數(shù)學(xué)，下午叫文字。
唐無病講課語言風(fēng)趣，多以故事入手，講完故事，他又會問孩子們這個故事里讓他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最讓他們得到啟發(fā)的是什么。如此這般，孩子們就開始喜歡秀才郎講課了。
在這群孩子里，唐無錯顯然成了孩子頭，無他，一來小子先入師門，有點文化底子，二來輩分大啊，所有孩子里只有另外一個是無字輩的，最小的嚴字輩得管他叫聲太爺。唐無錯也成為了最好的助教，寫字時，唐無病將孩子們分為兩班，八到十歲一班，由唐無錯帶，自己則帶大于十歲的孩子。通常唐無錯都有辦法讓孩子們老老實實地在土地上用樹枝寫字。
在孩子們之中，唐無病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比如有一天，一個叫唐辛行的十一歲孩子問他為什么家里的糧食總是不夠吃，唐無病解釋說因為天災(zāi)，唐辛行又說為什么沒有天災(zāi)的時候糧食還不夠吃，唐無病這才感到吃驚，摸摸他的頭說：“當(dāng)老百姓要納糧，可是有的壞官總要想辦法收更多的糧，這就叫人禍，有時候人禍比天災(zāi)更可怕?！?p> 唐辛行皺著眉頭，看了看天空然后突然咬咬牙：“等侄兒長大了，既要治天災(zāi)也要平人禍?！边@話說的唐無病嚇一跳，天災(zāi)人禍都要治，那不成了皇帝嗎？使不得……
還有一個外姓孩子叫王喜的，十歲了，什么都愛問，鳥為什么能飛上天，魚兒為什么能游泳，麥子為啥會長高。簡直是十萬個為什么，不過唐無病倒很耐心地跟他解答，并鼓勵他繼續(xù)提問，只要他提問，唐無病就給所有人講解，這也算博物課程。
孩子讀書認字，對于那些幾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大人來說是天大的喜事，這就意味著說不定自己的兒子有機會也能考上功名，光宗耀祖。每日一早家長們悄悄把孩子們送來，又悄悄地在遠處看著，等累了就坐在遠處，聊天閑扯，中午把孩子接回去，下午再送來。
每個家長的臉上都寫著希望的神色，每天送來時殷勤地叮囑：“要好好聽先生講學(xué)。”
每日接走的時候還不忘問著：“今日都學(xué)了什么？”
終于有一天，唐無病招呼那些遠遠候著的家長們，一起過來聽。那些父親們高興得從地上一蹦二起，屁顛屁顛奔過來，圍著大榆樹，或墊個鞋坐在地上，或竄到田壟上，所有人都樂于成為忠實的聽眾，傾聽著唐無病的故事。從那之后，每日大榆樹都圍著一大幫人，不僅僅是家長，還有閑著無事的村民。聽相公講故事是每日里長峁村最讓人期待的事情。
最讓人們奇怪的是，每天孩子們聚集齊了，唐無病就會帶領(lǐng)著孩子們做一套特殊的舞蹈，其實這也不是什么舞蹈，而是廣播體操。唐無病平時在單位，每天十點都要做那么一趟，沒辦法，這都是領(lǐng)導(dǎo)對知識分子的關(guān)心，至于有沒有用唐無病不知道。但運動一陣出點汗，孩子們羸瘦的臉上也泛起一點紅云。
本來唐無病是想帶這些孩子們跑步鍛煉的，但他怕災(zāi)荒年這些孩子本就營養(yǎng)不良，萬一有一兩個給累病甚至累死了就不好辦了。
每天在給村民義務(wù)說書之余，唐無病逮著人就問“兄弟、侄、孫子唉，聽說過玉蜀黍嗎？聽說過甘薯嗎？”
“沒有……”
“啥，叔你說的是啥？”
“嘿嘿，相公說的是啥書啊，這年頭書貴啊，買不起?！?p> 唐無病絕望了，沒有玉米，沒有甘薯，沒有這兩樣耐旱作物，這地怎么種，荒怎么渡？唐無病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沒用，為什么某些穿越者種田種得風(fēng)生水起，可自己卻一籌莫展？
至于讀書，唐無病更是不著四六，最多晚上在油燈下練練毛筆字。那輩子，從六歲開始就被老爹逼著寫毛筆字，如是者十年，這一手顏體小楷也算略有小成。唐無病知道在這年頭，科舉考試，至少需要一筆好字。那么如今他惟一可以做的就是練字，他計劃，每天抄寫四書五經(jīng)，抄上幾個月，也能把這些古書背下來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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