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暗淡,烏云籠罩在大地上空。
沉悶的夜色下,一個人影流星趕月般在城外小道上飛馳,很快便沒了蹤影。
亂石遍布,一片荒廢的小村莊出現(xiàn)在朦朧的月光下。那破敗的房屋,散亂于地的破損器具,吱呀作響的窗門,讓氛圍顯得有些陰森。
“良子,良子……”呂子羽邊走邊輕聲叫喚著。
這里的確荒涼的很,偶爾的幾聲蟲鳴鴉叫,讓人心慌慌。每個房屋內(nèi)都陰影擺動,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一個人影在一窗口出現(xiàn),朝呂子羽招了招手,壓低了聲音,急切道:“在這呢!小羽,快點(diǎn)??!”
“怎么這么急叫我過來?不直接來找我,送什么口信??!”呂子羽閃身進(jìn)了那雜亂破舊的房屋后,立即納悶的問道。
“不好了,燕子被人給抓走了啊!”夜良漠焦急的喊道。
“什么?”呂子羽一驚,道:“怎么回事?是誰抓了燕子?說清楚點(diǎn)?!?p> “不知道啊,我剛才回家,就看到桌上有張紙條,還有燕子的發(fā)帶,上面說要我和你在二更時分到這里來,不然燕子就有生命危險了……我沒辦法,知道后我就立刻趕了過來,同時叫人給你送口信,叫你提前過來,一起想想辦法?!币沽寄钡牧駸o主。
“你還真是急的像沒頭的蒼蠅,一個人就往這跑,萬一有危險怎么辦?”呂子羽搖了搖頭,隨即眉頭一皺,道:“就我和你……我想這人應(yīng)該是薛晟。”
“??!對,對,一定是那王八蛋。”夜良漠恍然的拍了下腦袋,咬牙切齒道:“他要是敢動燕子一根毫毛,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雖然是城主的兒子,但還不至于亂來。利用你和燕子,主要還是想對付我?!眳巫佑鹄浜咭宦?,道:“他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對啊,小羽,你還是趕快走吧,誰知道他們玩什么花樣?不行,我們現(xiàn)在就走?!币沽寄D時醒悟,拉著他就往外跑。
呂子羽止步不動,搖頭道:“不,我想,既然給了你信息,那么這里肯定早就埋伏好了,不然怎么會事先透露消息呢?況且,還沒見到燕子,怎么能就這么走了?”
“???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怎么辦?”夜良漠急的滿頭大汗,隨即下定了什么決心,拍了拍呂子羽的肩,道:“小羽,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們絕對傷害不了你,除非我躺下去!哼,我看他們能玩出什么花樣!”
“瞎說什么?都會沒事的,放心!”呂子羽笑道。
聽著這話,夜良漠也安下心來。
呂子羽突然心下一動,道:“你看誰來了!”
夜良漠朝外一看,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朝這邊走來。
“誰?。俊痹谶@荒敗之所,夜良漠頓時聯(lián)想到鬼怪之說,眼皮跳了跳。呂子羽已到普境,自然能夠夜視較遠(yuǎn),此時微微一笑,并不言語。
等人影快接近房屋時,借著依稀月光才看清,來者竟是純百艷!看其神色,很是悠閑。
夜良漠愕然,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把純百艷拉了進(jìn)來,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的上下打量道:“那薛王八沒動你吧?”
純百艷連忙掙脫他的魔爪,翻了翻眼皮,道:“你說什么呢?喂,別再亂碰我了,我警告你!”
看著她氣的臉色通紅,夜良漠反倒松了口氣,道:“還好,還好沒事?!?p> 純百艷眉頭微蹙,道:“我當(dāng)然沒事了,到底怎么了?你們叫我來這,到底有什么事?。俊?p> “我們叫你來這?”夜良漠一臉驚愕,和呂子羽對望了一眼,心里頓時明白被設(shè)計了。
“可惡的薛王八,竟然敢耍我?!币沽寄蝗以谕翂ι希藓薜?。
“什么?看見了薛晟了?在哪呢?”純百艷一驚。
夜良漠?dāng)[了擺手,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而這時,呂子羽眼光微微一閃,右手在地上拾起兩塊石子扣在掌心。
“故意把我們引來,肯定不會這么無聊,一定有什么目的。糟糕,我們快離開這里?!奔儼倨G幡然醒悟,剛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房屋外人影晃動,已然被包圍起來。
“這下糟了?!奔儼倨G臉色變的很難看,轉(zhuǎn)身對呂子羽急聲道:“小羽,他主要對付的是你,我們拖住他們,你從后面跑吧!”
“對,我們掩護(hù)你,快走!”夜良漠一下攔在門口。
“嘿嘿,你們誰也走不了?!币粋€怪聲這時傳了進(jìn)來。
三個黑衣人緩緩從黑暗中走到門口,左邊一人怪笑道:“小子,今日遇到我等兄弟,就乖乖的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當(dāng)然,我們會脫光你們的衣服搜查,如果欺騙了我們,會有那么點(diǎn)小小的懲罰……嘿嘿,那小姑娘長的不錯啊!”
“你敢!”夜良漠牛眼一瞪,擋在純百艷的身前。純百艷一臉羞憤,怒叱道:“狗賊!”
呂子羽卻是上前一步,道:“你們就只是要錢財?”
那人微微有些意外,看了中間的頭領(lǐng)一眼后,道:“不錯,不過我們要脫光你們的衣服檢查下。嘿嘿,你們的衣服也值點(diǎn)錢的。”
“如果,我們不配合呢?是不是要?dú)⒘宋覀??”呂子羽似笑非笑道?p> “我們不要命,只要財……或色,你們?nèi)羰遣慌浜希侵挥形覀冇H自動手幫忙了。”另一人哼哼一笑。
純百艷和夜良漠臉色一變,身體一下就繃緊了,但依舊守在呂子羽身邊,毫不示弱的看著他們。
呂子羽皺了皺眉,自己也沒想到,薛晟為了對付自己竟派這么多人,看來白天算是受到了教訓(xùn)。只是自己雖然不懼,但有些擔(dān)心顧不到夜良漠兩人,是以道:“你想過這樣做的后果?薛晟可不是城主?!?p> “薛什么城什么,我們只是求財而已??磥碇挥写驍嗄銈兪帜_,脫光衣服丟大街上,才能讓你老實(shí)啊。”中間的頭領(lǐng)陰惻惻的道。
“求財是吧,我可以給你們,但如果你們敢做其他事情,你們一定會后悔!”呂子羽沉聲道。
“還敢威脅我們?”頭領(lǐng)冷哼一聲。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左邊那人目光落在純百艷身上,道:“就從你開始吧!”說罷就朝她抓去,但還未到跟前,眼前突然一花,繼而手臂一麻,沒了知覺。
“求財而已,不要動手動腳?!眳巫佑鹫驹诩儼倨G兩人身前,平靜的看著他。
“臭小子,敢偷襲我,找死!”那人大怒,另一只手拔出刀砍了過去。呂子羽身子微微一晃,欺身而上,干凈利落的一掌將其擊飛,而后一個轉(zhuǎn)身,右手一抖,兩顆石子隨著一股勁氣破空而去,穿破后面的窗戶。只聽兩聲悶哼和倒地聲隨之響起。
那頭領(lǐng)怒喝一聲,一掌擊去。
呂子羽只覺一陣惡風(fēng)撲面而來,他臉色不變,回身一掌迎了上去。兩人身體俱是一震,雙雙退后數(shù)步。
“行者?”那頭領(lǐng)驚疑不定,剛一對掌,便感覺到了對方掌心里竟然蘊(yùn)含精氣,而且極為堅韌,竟拼的與自己不相上下。
普境三層!呂子羽輕呼出一口氣,臉色凝重,但眼中卻有一種躍躍欲試的神情!
那頭領(lǐng)眼角一跳,暗道:“該死!不是說只會些花拳繡腿?是了,怪不得要我親自動手,還帶這么多人?!?p> 這頭領(lǐng)赫然便是馬賊大當(dāng)家李元松!此時他心里對薛晟是大恨不已!
“怎么辦?”另外一人見狀不妙,猶豫的問道。
被擊飛的黑衣人擦拭掉嘴角的鮮血,灰頭土臉的縮到李元松身后,驚怒的盯著呂子羽,低沉道:“大當(dāng)……大哥,我們不能就這么走了,不然不好交代?!?p> “誰說要走了?”李元松冷冷掃了他一眼,道:“我來拖住他,你們抓住另外兩人?!?p> 兩個黑衣人頓時兇狠的看向純百艷和夜良漠,但兩人卻沒有絲毫反應(yīng),只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呂子羽。
“小心,待會動起手來,你們先跑,我自有辦法離開!”呂子羽神色一凜。
純百艷兩人腦袋里像漿糊一樣迷糊,下意識的點(diǎn)頭稱是。
“想走?沒那么容易?!崩钤衫湫σ宦暎愿朗窒碌溃骸鞍阉麄兊囊路冀o我扒了,手腳給我卸了?!?p> “你們要對付的是我,要是敢動他們,我一定會讓你們后悔!”呂子羽踏前一步,怒喝道。那兩黑衣人脖子一縮,隨即哂笑道:“你別死在大哥手里。”
就在這時,李元松和呂子羽都若有所覺,齊齊朝外望去。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黑夜深處,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紅色人影,正緩緩朝這房屋走來。因?yàn)樗闹荑脽o人跡,安靜的很,自是很清楚的聽到那腳步聲。
那身影漸漸走近,幾人終看清來者是一將近三十的青年,長發(fā)飄飄,身穿紅色長袍,銀帶束腰,袍上有金絲繪出的龍紋,栩栩如生,盤繞前后。
“是誰?”李元松喝道。
紅袍青年沒有理會,旁若無人的從幾人身邊穿過,走進(jìn)房屋,來到呂子羽身前。而幾個黑衣人不知底細(xì),未貿(mào)然出手,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進(jìn)去。
這紅袍青年直視呂子羽,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彩。呂子羽被看的有些忐忑不安。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
黑衣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李元松見對方不理會自己,怒道:“你到底是何人?裝神弄鬼,老子今天連你一塊收拾了!給我上!”
兩黑衣人定了定神,對望一眼后,齊齊退后一步。
“哼!”紅袍青年冷哼一聲,右手在空中輕輕一拍,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三人頓時如遭重?fù)?,口吐鮮血的朝后倒飛而去,撞穿一幢房屋方才止歇。
“真是聒噪。”紅袍青年頭也不回的冷聲道。
李元松翻身而起,忍不住又吐了一大口鮮血,他搖晃著站起身來,恨道:“走!”
幾人頓時踉蹌著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謝謝,謝謝大人出手相助!”突然冒出這么一個人擊退黑衣人,夜良漠驚喜不已,連忙謝道。
誰知對方?jīng)]理會,只是盯著呂子羽,讓夜良漠有些訕訕的干笑了兩聲,識趣的沒再說話。而純百艷則在一邊好奇的看著他。
呂子羽被盯的很不自在,拱手道:“多謝大人出手相助!不知大人還有何指教?”
紅袍青年問道:“你最近有沒有見過一個人?一個看起來很懶散,又邋遢的人!”
呂子羽愣了下,忽然想起游子衣的留言,當(dāng)下一笑道:“懶散邋遢的人?我倒是認(rèn)識不少,就不知你說的是哪個?!?p> “游子衣?!奔t袍青年冷幽幽的說道,令得夜良漠和純百艷莫名的噤若寒蟬。
“游子衣?我不認(rèn)識啊,聽都沒聽過?!眳巫佑鹦闹幸活?,臉上卻是一臉無奈。
紅袍青年忽然收回目光,望向遠(yuǎn)處。停頓了片刻,他面容肅穆道:“吾乃元武殿外執(zhí)使鳴秋!”
聲音很低沉,透出一種無形的力量。每說一字,都有如重錘在呂子羽的胸口敲上一下。他悶哼一聲,立即運(yùn)行精氣護(hù)住胸口,但仍“噔”“噔”“噔”的連退數(shù)步,在地上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
夜良漠和純百艷絲毫沒事,愕然的看著他,道:“小羽,你怎么了?”
呂子羽擺了擺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摸了摸滯悶疼痛的胸口,心里無比震驚。這是何等手段,僅憑字音就產(chǎn)生如此強(qiáng)的攻擊?
眼前這人深不可測!
鳴秋面色一冷,道:“你身上明明有游子衣的氣息,還說不知道?能讓他幫你強(qiáng)制提升境界,說明你們關(guān)系非比尋常,老實(shí)點(diǎn)說出他的下落,你就沒事了。”
呂子羽暗道一聲倒霉,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不由嘆息了一聲,無奈的道:“好吧,實(shí)話跟你說,我只見過他兩次,而且他神出鬼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p> 鳴秋一怔,顯然也知道游子衣的行事風(fēng)格。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就只好委屈你跟我走一趟了,想必他遲早會找上門來的?!?p> “你要做什么?”夜良漠此時也看出事情不對勁,立刻擋在呂子羽身前。純百艷也走到一旁,道:“你要小羽去哪?”
看著純、夜兩人,鳴秋點(diǎn)頭道:“我鳴秋生平最敬重有情有義的人。好,就不跟你們一般見識!”話音剛落,便見鳴秋屈指連彈兩下,夜良漠和純百艷悶哼一聲,就這么癱軟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干了什么?”呂子羽驚呼道。
“他們沒事,睡一晚上就會醒。你老實(shí)點(diǎn)跟我走,我不會為難你。”鳴秋右手撓了撓袒露大半的胸膛,淡然道。
呂子羽看了看地上的兩人,又看了看鳴秋,一時默然。
“你叫什么名字?”鳴秋問道。
呂子羽剛要說話,鳴秋目光炯炯,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是問你名字。”
呂子羽張了張嘴,神色怪異的看著他,道:“呂子羽。”
“好!跟我走吧,只要游子衣現(xiàn)身,你就可以走了?!兵Q秋道。
“你確定他會出現(xiàn)?我和他只見過兩次面而已。”呂子羽疑惑道。
“總有一絲機(jī)會,只要他出現(xiàn),他就永遠(yuǎn)沒機(jī)會逃了?!兵Q秋眼中精光一閃。
呂子羽心里一緊,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他很厲害嗎?你打的過他?”
鳴秋看了他一眼,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道:“那家伙,很厲害啊,我還不是對手,但他也奈何不了我。哼哼,只要他現(xiàn)身,我一定要和他再一較高下!”
“你不是說他沒機(jī)會逃了嗎?怎么又說不是他對手?”呂子羽奇怪道。
“自然是有……”鳴秋忽而醒悟過來,臉色一寒,喝道:“別廢話,給我閉嘴,安靜點(diǎn)跟我走?!?p> 呂子羽應(yīng)付的笑了笑,突然一臉驚愕的指著屋外,道:“游子衣!”
“游子衣?”鳴秋霍然轉(zhuǎn)身,頭發(fā)衣襟無風(fēng)自動。他眼閃寒芒的盯著外面,如一露出獠牙的猛獸。
呂子羽猛然一驚,被鳴秋逸散的勁氣逼的連退數(shù)步,當(dāng)下不敢有絲毫怠慢,腳下一蹬,拔地而起,如白鶴沖天,撞破屋頂,身形一轉(zhuǎn),流星趕月的朝樹林沖去。
“小子,敢使詐!”鳴秋怒喝一聲,周圍猶如刮起一陣龍卷風(fēng),房屋瞬間支離破碎,狂暴的氣流肆意咆哮,沙塵彌漫。鳴秋從中疾射而出,身形猶如離弦之箭,眨眼便沒了身影。
呂子羽風(fēng)馳電掣般的在林中穿行,身后傳來一聲震天怒吼,震的整片樹林都在發(fā)抖:“小子,站??!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從那聲音聽來,鳴秋瞬間就逼近了許多。呂子羽大驚之下,又快了不少。腳下不停,手上也不閑著,不停的朝后轟擊樹木,試圖阻擋鳴秋片刻。
斷木如滾石般朝后飛去,鳴秋身似電閃,紅色長袍獵獵作響,猶如長龍昂首戲珠,在間隙中穿梭,沒一根碰上,速度卻有些下降,但依舊快速的接近。
呂子羽慌不擇路的飛奔。鳴秋見他不知好歹,冷哼一聲,身上紅芒一閃,不再閃避,猶如開山神斧一樣,斷木一觸即潰。速度瞬間飆升,夜空中,只見紅芒一閃而過,宛若驚鴻。
只一眨眼,呂子羽就感覺背后涌來一股強(qiáng)烈的力量,身上的汗毛陡然豎立起來。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想也不想,身子一扭,大吼一聲,揮拳,迎向那自黑暗中伸出的手掌。
“轟!”
勁氣四溢,可怖的力量瞬間使得呂子羽衣袖碎裂,灑滿長空,身體更不受控制的倒飛而去,砸入林中深處。
紅色的人影瞬息追去,而后驟然停在一斷谷邊。人雖停下,身上的長袍猶自帶著氣流向后飄動。
月色下,若見一條紅色長龍在張牙舞爪。
鳴秋皺眉看著斷谷下那條滾滾流淌的大河,呆立半晌,道:“我本不向婦孺小兒動手,這都是你咎由自取。不過,那一拳倒是氣勢十足……罷了,就由你去吧!”
鳴秋看了眼烏云間的殘月,長袖一甩,縱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