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墓地回到家,程浩凡便給欣語帶來了令她震驚的消息:楊顯確實是在給她吃的藥里做了手腳!
藍瓶子原本裝的應(yīng)該是治療神經(jīng)衰弱、調(diào)節(jié)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藥,但藥片已經(jīng)被被人調(diào)了包,換成了強烈抑制作用的鎮(zhèn)靜安眠藥。
這種藥用在神經(jīng)衰弱病人的身上,就好比是讓一個身體已經(jīng)極度虛弱的人大量服用參茸補品一般,不僅無益,反而會加速病人身體的衰敗!
程浩凡電話打過后不久就趕了過來。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欣語見到他后,情緒顯得很激動。
“我想,他是為了讓你晚上睡得更沉,以便……”程浩凡沒有說下去,不過她聽得明白。
“我能不能去告他?”她憋了半天,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還沒有十分的把握,我們手里的證據(jù)還是不足。”程浩凡略加思考后說。
“為什么?”她對于這方面的事情了解并不多,她相信程浩凡的話,不過她還是想問清楚。
“因為我們只能證明藥是假的,但不能證明就一定是他給你的?!毙勒Z剛想反駁,程浩凡抬手示意她繼續(xù)聽下去。
“我相信是他給你的,但法律講究證據(jù)。俗話說‘抓賊抓贓’,我們還不能直接證明他當初親手把那瓶假藥交給你。明白嗎?”
欣語無奈地點點頭。
“那我該怎么辦?”欣語問,神情黯然。
“我的意思是先不要打草驚蛇,只要我們留心,總是會有辦法找到證據(jù)的。再說,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我們必須弄清楚是不是他進入了寓所?還有他進來的目的又是什么?”程浩凡推了推那副黑色鈦金架眼鏡,冷靜地說。
“好的,我聽你的?!毙勒Z點點頭,她相信程浩凡看問題要比自己周全得多,遵從他的意見是對的。
程浩凡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了一瓶新藥遞給欣語,說:
“藥檢所的朋友說楊顯開給你的這個藥,本身還是適合你的病情的,建議你可以繼續(xù)服用。這是我重新給你開的,而且是我親自在取藥窗口拿的?!?p> 她接過藥,從包裝盒里拿出一個和原先一模一樣的藍色藥瓶,擰開蓋,封口是一層密封的薄薄錫紙。
“他以前給我的藥,這層錫紙也封得好好的?!毙勒Z回憶說。
“我也猜到了?!背毯品膊⒉桓械狡婀?,他說道,“我特意問過我朋友,他說封口的錫紙用濕布覆蓋幾個小時后,就能在保留封口膠完好的情況下揭開,想封回去重新加壓烘干就可以了。”
“這個人……”
欣語沒想到楊顯會這么處心積慮地暗算她,想起往日里的對他的愛慕和信任,一陣凄涼涌上心頭,兩行委屈的淚水竟然不聽話地從臉頰滑落下來。
程浩凡看著她可憐楚楚的樣子,心中禁不住嘆息道:
“這或許是她的命?”
他從身邊的茶幾上輕輕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感慨道:
“如果我不把你帶到上海來,你的生活會很平靜,至少不會不像現(xiàn)在這么擔驚受怕?!?p> “不,我來上海沒有后悔?!毙勒Z情緒平靜了些,她擦擦淚說道,“其實我也很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命里的劫數(shù)你在哪都躲不掉的?!?p> 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鐘,程浩凡第二天有個開庭的案件,他不便久留。
想到他一走,自己又要一個人面對這空蕩蕩的屋子,夜里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欣語的心里相當不舍。
“小語,晚上一個人注意安全,閂好門窗。”臨出門程浩凡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地叮囑道,“有什么事情隨時給我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著機呢?!?p> “還有,那個藥可以放心吃,必要的治療會減輕你的精神壓力,讓你晚上睡得好一點?!?p> 欣語乖乖地點了點頭。
跟夏駿奔波了半天,程浩凡走后,欣語覺得有些累。
洗完澡,她從程浩凡給她的藥瓶子里倒出了兩片藥。
藥片的顏色、大小跟原先的確實不一樣,楊顯給她的是白色橢圓形的藥片,而這個則是淡藍色六角形的藥片??上葲]見過這原裝藥的摸樣,所以也不可能分辨出真假。
她點了支煙,坐到電腦前。
她已經(jīng)有幾天沒有上網(wǎng)了,她的電腦桌就在臥室床的旁邊。她想今天索性就把自己耗到筋疲力盡,直到倒頭就能睡著。她實在是不愿意再聽到任何可怕的聲音了。
電腦剛打開,聊天軟件短信通知的圖標不停地在閃動。
這是上海最有人氣的“浦江聊吧”專用聊天工具。這還是楊顯以前怕她太過寂寞,特意介紹她過來的。她在這里結(jié)識了不少網(wǎng)絡(luò)朋友,其中有一個還相當要好。幾天沒上來了,估計是他們在詢問她的消息。
短信署名是“廢材”,還帶著一個附件,這是他獨特的留言方式。
點開附件,電腦屏幕一下子暗了下去,隨后一張詭異的、慘白的女人臉幽幽地浮現(xiàn)出來。
“嗨,美女,你被廢材通緝了?!?p> 那張臉嘴巴一張一合,屏幕下方隨即打出了一行文字。
和廢材認識是一個巧合。
有一天,她在聊吧里閑逛,無意中進了一個叫“黑客帝國”的聊天室,看到有很多人在圍攻一個網(wǎng)名叫“廢材”的人。原來“廢材”號稱自己已經(jīng)成功突破了美國五角大樓的防火墻,這個口無遮攔的家伙正被聊天室里的人用最刻薄的語言蔑視。他無力的辯解,瞬間就被一大堆敵意的發(fā)言湮沒。
欣語當時并不知道中國的紅客此時正和美國的黑客進行著一場大概是有網(wǎng)絡(lu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較量。當時紅客并沒能夠突破美國五角大樓的防火墻,反而是中國國防部的網(wǎng)站遭到了美國黑客的入侵。盡管當時的媒體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但在這個熱衷于此道的聊天室里卻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名滿天下的“紅客聯(lián)盟”尚不能得手的事情,卻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家伙隨手拿下,這怎么說都不可能有人相信。
欣語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只是覺得孤立無援的廢材地被人“噴”得實在有些可憐,她不由得心生同情。
她悄悄地密他說:
“他們不相信你,你說再多也沒有用的。別爭了好嗎?你自己相信自己就行了?!?p> 后來廢材說,他從來沒有人聽到過這么讓人感動的話,他當時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兩個人就這樣認識了。
廢材雖然有些自戀,但他健談幽默,還很懂得關(guān)心和體貼她。所以盡管從來沒有見過面,但她和廢材的“交情”卻已經(jīng)是很深,和他一起聊天欣語會有一種很放松的感覺。
幾天沒見了,她也有些想他,只是廢材此時并不在線。
欣語有了些倦意,就手從桌上摸了支煙,卻沒找不到打火機。她懶得去翻包,于是又把煙丟回桌上。
她把頭枕在小臂上小憩,想等一等看廢材會不會上線。
就在她的意識開始迷糊的時候,突然一些異樣的聲響在寂靜的黑夜里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她的神經(jīng)像是被電流擊中了一般,整個人從坐椅上跳了起來!
二樓有人!
恐懼頃刻間占據(jù)了她的心房,雙腳如同灌了鉛一樣沉,肌體動作似乎已經(jīng)和大腦的控制脫節(jié),完全不聽使喚。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她慢慢站起來往外走,悄悄打開了房門。
除了臥室的電腦和小臺燈亮著,外面是一片漆黑。
從光亮處潛入黑暗,眼睛像被潑了一層墨什么也看不見。
瞳孔努力地調(diào)整著適應(yīng)了黑暗,欣語才敢壯起膽子朝著二樓的方向摸了過去。
輕微的腳步聲不時從樓上傳來,她感覺到對方似乎也在躡手躡腳地行走。
她爬上了樓梯,躬著身子趴在樓梯口上,悄悄探出頭往大廳里看。她的心立刻被提了起來!
一個黑色的影子進入了她的視線!
黑影悄然移動著,在神龕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接著走進了衛(wèi)生間,出來后又進了臥室,似乎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影子最后閃進了書房,反手把門關(guān)上。
“啪”,書房里的燈隨即被打開,橙黃的光從門下的縫隙里透射出來。
欣語突然把心一橫,膽量陡升,她想跟上去把那個黑影堵在亮著燈的書房里,看看這個一直讓她擔驚受怕的人到底是誰!
她想從樓梯上站起來,奇怪的是,她的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
“難道是給嚇癱了?”欣語在想。
她回過頭來的時候,身后的一幕讓她幾乎窒息!
原來她的兩只腳腕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一具蜷曲在地的僵尸冰冷堅硬、骨枯如柴的雙手緊緊抓住了!
難怪她用不上力!
她驚恐萬分地尖叫起來!
“啪—!”
一個巨大的聲響伴隨著自己嚇人的驚叫,欣語從夢中驚醒過來!
電腦的鍵盤被她搡翻在地!
她一身冷汗,嗓子干得連吞咽都困難。
房間里的一切并沒有什么異常。
廢材的短信附件是帶循環(huán)播放的小程序,欣語剛才沒有退出去,所以此時電腦的屏幕上還是那張詭異的女人臉,嘴巴一張一合地“播報”著主人的留言。
臥室的門依舊關(guān)著,鍵盤靜靜地躺在地上。
“難道又是一個夢?剛才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欣語想著。
她彎下身子從地上檢起了鍵盤。
突然,她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對!是電腦!”
欣語徹底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下子整個人怔住了!
那張詭異的女人臉嘴巴依舊一張一合,但是屏幕下方打出來的字已經(jīng)不是“嗨,美女,你被廢材通緝了?!?,而是赫然寫著:
“總有人死不瞑目!”
聊天軟件上廢材的頭像還是灰色的,他并沒有上線。
“難道……天呀!難道剛才有人進來過了?”欣語簡直不敢往下想。
是誰趁著她睡著的時候進來修改了程序嗎?
“總有人死不瞑目!”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是單純的惡作劇還是跟這段時間以來的噩夢有關(guān)?
欣語害怕得渾身哆嗦。
她回身再仔細看看臥室的門,猛然發(fā)現(xiàn)門雖然是關(guān)著,但門閂卻被打開了!今天晚上她雖然還沒來得及綁頭發(fā)絲,但按照習慣她應(yīng)該是進了屋就會把門閂上的呀?
是自己又忘記了?
還是真的有人進來了?
窗戶是完好無損的,如果門閂著,人怎么可能進得來呢?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欣語這個時候才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崩潰”!
夢境和現(xiàn)實真?zhèn)谓豢棧謶职殡S著疑惑,疲憊裹脅著虛弱,讓她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