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祁嶺戰(zhàn)場往西南方向?qū)ふ伊嗄昵暗牟伤幦诵?,想想都知道是件相?dāng)困難的事情。
夏駿不無擔(dān)心地問元清道:“六十年小樹苗也足夠長成一顆參天大樹了,那條小路豈不是早就被無盡的嵩草灌木湮沒了?這可怎么找?”
元清不置可否。
一行人到達了大致的方位,元清才對他們說:
“你們有所不知。采藥人辟出來的路都有兩個特點,一是盡量避開密集的灌木荊棘,二是遇到樹枝、灌木會劈斬擋道的一邊。還有,這種能保存下來的路,一般都不會是一年半載之功,往往是藥農(nóng)幾代人數(shù)十年,甚至上百年踩踏出來的。這是他們解讀深山秘谷的一種特殊印記,所以即使荒置幾十年,有些特征也不會完全被磨滅?!?p> 元清仔細查看了周圍的環(huán)境,然后指向前面說:
“你們看前面那片灌木林,長勢略微由兩邊向中間倒。雖說枝葉都很繁茂,但仔細看看每株灌木,倒向中間那半邊的枝岔明顯比另一邊多。再往遠處看,那幾顆并不高的老樹,離地面較近的樹枝干頭部還能隱約看出舊日被截切斷傷的樣子。這說明什么?”
夏駿他們按照他的提示,也看出些許端倪,但還是沒人敢給出肯定的回答。
元清見他們不吭聲,接著說道:
“很顯然,這里原來有一條路,兩旁的灌木和樹,朝向路的這半邊被穿行的人無數(shù)次地劈斬,所以才會留下了如今這些細微的變化?!?p> 元清始終胸有成竹。
他仔細查找著當(dāng)年那條小徑可能留存下來的任何細小印記,用山鉤刀劈開荊棘野藤,摸索著向前走。一行人只跟在他的身后,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并幫不上多少忙。
嫣紅的狀態(tài)不錯,不過要想讓她恢復(fù)全部的記憶,似乎還需要點時間。夏駿警告說先不要去問她那天晚上的事情,避免對她造成新的刺激。
從鄢紅逐步康復(fù)這件事情上,欣語排除了夏駿對嫣紅下手的可能。因為如果是他,他就不會去治好她。
對鄢紅下手的人她也許認識,所以才被“封口”?,F(xiàn)在排除了夏駿,那就只剩下兩個人了:楊顯和程浩凡!
到底是誰?那天晚上究竟她看到了什么?欣語真的很希望她能早一天開口告訴大家真相。
袁民可能是這支隊伍里唯一沒有太多心事的人,看著美嬌妻一天天康復(fù),他此時的心里似乎比祁嶺的空氣還要清爽透徹。
一路上他拉著嫣紅的手,不時地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嫣紅一直很安靜,乖乖地被他拉著。
欣語找機會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了夏駿和程浩凡。
兩人一聽不免又擔(dān)心起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元清確實是一名出色的向?qū)?,他摸索出來的路是正確的。
這條采藥人小徑并沒有完全被歲月湮沒,他們時而還能續(xù)上一段殘存的“路”。
采藥人小徑能夠順利找到,也進一步證實了何九陵的說法是有根有據(jù)的。照這樣下去,如果不出意外,金條很快就能找到!
海市蜃樓突然間變成實實在在的金鑾殿!這成了所有知情人都難以抗拒的巨大誘惑!他們的心里都在為這即將到來的一刻興奮不已。
盡管愉悅之情溢于言表,但他們?nèi)跃蜁r刻感受到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正籠罩著他們,令他們感到惶恐不安,有時候甚至?xí)兄舷⒌膲浩龋?p> 而這張“網(wǎng)”的編織者正是元清!
他們擔(dān)心,這個看起來總有些可疑的山里人,會不會帶著他們一步一步走進某個早就已經(jīng)布好的陷阱?
如此棘手而復(fù)雜的一件事情,欣語并不想讓袁民完全卷進來。
她從小就了解,他不是一個擔(dān)得起事情的人。從小到大,遇到事情總是她沖在最前面。更多的時候,充當(dāng)保護者角色的是她而不是他。
再說目前對于他來講,鄢紅幾乎就是他的一切。以他的性格,他的心里也就只能裝下這么一件事。其他的,知道了也是徒添煩惱,根本于事無補。
她邊走邊想著這些,突然身后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劃破了整個寂靜的山嶺!
“?。?!”
走在前面的人愕然回頭!
落在隊伍后面的嫣紅驚叫著呆在原地,雙手捂著嘴,渾身瑟瑟發(fā)抖!
在離她五六步遠的路旁,袁民整個人像是被定了身,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敢動。
他的左手攀扶著一支粗大的藤蔓,右手正伸向一朵紫色的野花。
再仔細看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他攀扶的藤蔓上有一條劇毒的竹葉青!
還沒等所有的人反應(yīng)過來,毒蛇吐著信子,頭微微一縮,突然間電光石火般向袁民的左眼撲咬過去!
就在這致命的瞬間,“砰!”的一聲槍響,已經(jīng)撲在半空中的竹葉青,蛇頭被子彈打了個粉碎!
元清右手拿著山鉤刀,左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多了那支古老的88漢陽造,槍管里還冒著煙!
“好槍法!”回過神來的人都禁不住喝起彩來!
的確,在瞬間單手摘槍,推開保險,在沒有任何時間瞄準的情況下精確射殺目標(biāo)。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元清把槍重新背起,笑了笑,繼續(xù)往前面開路。
袁民算是撿了條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跑到嫣紅身邊安慰她,想了想又返身把那朵惹禍的花給摘了,交到還在哆嗦的嫣紅手里,邊攙扶邊哄著她往前走。
夏駿他們?nèi)齻€這回吸取教訓(xùn),讓小夫妻倆緊跟在元清后面,由他們來殿后。
夏駿回想起剛才的情景,簡直不敢相信元清會有這樣好的身手,他贊嘆道:
“這槍法真是匪夷所思,出神入化!出……”
他們?nèi)齻€人都怔在那里。
沒錯!他這句話讓他們同時想到了一個人:黑袍!
元清說過,當(dāng)年黑袍的槍法也是出神入化!難道同樣的神奇僅僅是一個巧合?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也許這次咱們真的是自己把瘟神給請進來了?!?p> 夏駿低聲說,語氣中有諸多的無奈。
“看他的身手,明著來我們幾個都未必是他的對手,在必要的時候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程浩凡的話讓欣語有些吃驚,這不像是他的為人。
看起來在巨大的利益和威脅面前,所有的人都在發(fā)生微妙的變化,這其中包括她自己。
“你想要怎么做?”
她感到有些害怕。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程浩凡苦笑著搖搖頭,往前趕了去。
天剛擦黑,元清就已經(jīng)帶著夏駿他們順利翻過了第一座山。
他決定就地扎營。
這一路上他都特別注意勞逸結(jié)合,避免這群平日里缺少鍛煉的城里人過分透支體力,直接影響第二天的行程。
按他自己的估算,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明天天黑之前應(yīng)該可以到達目的地。不過,從山勢地形的變化來看,后面的路將比前面更難走。
聽說明天就能到溶蝕崗,夏駿等人的心里除了期待更多了一份擔(dān)心。
離目的地越近,就意味著離與元清攤牌的時間越近。
但是即使到現(xiàn)在,誰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他就有問題,正是這樣一種摸棱兩可的判斷,讓他們沒有辦法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應(yīng)變方案。
此時他們也只能祈禱明天到達溶蝕崗前,大家最好相安無事,不要出現(xiàn)任何意外。
那個時候他們就可以讓元清下山,只要他肯離開,也許他們的處境安全了。
營地的篝火都是元清親自來點的,他特意選擇背風(fēng)的地方以防止火種飛濺引起火災(zāi)。
在湘西保存著很多原生和半原生的森林,還有許多珍惜的樹種,一旦引發(fā)山林大火將是非常慘烈的事情,所以上山來的人對于火種的處置都是格外小心謹慎的。
天一黑,氣溫就變得異常寒冷。
大家扎好帳篷,便圍在一起烤火,吃各自帶的干糧。
袁民突然走到元清的身邊,把手里的一樣?xùn)|西塞到他的懷里,紅著臉木納地說: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這個腰包送你做個紀念?!?p> 元清不肯接受,袁民不善表達,但東西卻給得很堅決。
欣語都很少見表哥這樣,知道他是動了真感情,便也勸元清收下。
元清拗不過他,只得收了。
八九點鐘左右,大家各自安歇。
欣語鉆進帳篷之前,元清走過來對她說:
“晚上安心睡個好覺,有我在外面守著,你不會有任何危險?!闭f完他笑了笑轉(zhuǎn)身去滅掉篝火。
欣語感到有些意外,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特意過來對自己說這番話。
是安撫她別再像昨天那樣緊張害怕呢?還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多管額外閑事?
不過,他的態(tài)度還算真摯,神情也很溫和,欣語聽不出有什么惡意。
她一時間怔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看著夏駿他們一個一個也都進了帳篷,欣語忽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身邊的帳篷此時就像是幾座孤零零的野冢,被到處隱藏著危險的、目力所不及的黑暗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