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一個寒顫,連忙往自己的帳篷里鉆。她下意識在想,與其站在這里成為某個暗夜陰謀者的鮮活目標,還不如先像鴕鳥一樣把腦袋埋進睡袋里,任憑它去了。
這一天下來確實很累,渾身的骨頭就像是散了架,但欣語的腦子里仍就不斷被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充斥著,一時間竟睡不著。
她在想,明天或許他們就要找到金條了,這是多么難以想像的一筆巨大財富??!她相信,她的生活將會因此而發(fā)生很大的改變!
有了這筆錢她就可以實現(xiàn)很多夢想了,出國留學(xué)、買更舒服的房子、買很多時髦漂亮的衣服、買最名貴的化妝品,還可以買好車……
她癡癡地想著這些,心緒難以平靜。
她覺得自己不知道從什么肘候開始就已經(jīng)變了,變得貪婪起來。
半年多前她還只是一個偏僻山城的窮學(xué)生,搖身一變就成了大都市里生活富足的女孩子。她原本以為這輩子就已經(jīng)滿足了,卻沒想到現(xiàn)在仍在為更多的金錢和財富去冒險。
她想起了一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如果說當(dāng)初來湘西的目的只是為了替爺爺還愿,同時希望能解開六十年前在他身上的種種謎團,那么現(xiàn)在一切似乎都已經(jīng)慢慢發(fā)生改變。
進山前雖然也知道會有這么一大筆錢財,但是當(dāng)初的感覺似乎還很遙遠,并沒有形成像現(xiàn)在這般的強烈刺激。
她現(xiàn)在抑制不住越來越多地想,自己怎樣才能安全地拿到這筆錢!
人是一種有嗜性的動物,有人嗜財,有人嗜色,有人嗜賭,有人嗜毒,有人嗜名,也有人嗜血……當(dāng)內(nèi)心的正義壓不住邪念,罪惡便將因嗜而生!
在欣語的靈魂深處,嗜念似乎也在蠢蠢欲動!
夜已經(jīng)很深了,疲乏的身軀企圖強迫大腦進入睡眠,但意識還還在作最后的抵抗。
就在欣語迷迷糊糊即將沉入夢鄉(xiāng)之際,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呼吸聲!
“有人!”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睡意頓消!
那個呼吸聲距離如此之近,和她的頭就隔著一層帳篷布!從聲音的位置來判斷,這個人是趴在帳篷外的地上,躡手躡腳地在窺探著她!
欣語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心臟“砰”、“砰、”“砰”,一下一下慌亂地撞擊著胸腔。
正當(dāng)她不知該怎么去應(yīng)對的時候,帳外的不速之客卻悄悄離去,呼吸聲漸行漸遠。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這個人的腳步聲很輕很輕,稍微離開一段距離,即使她有著非常好的聽覺,但也已經(jīng)難以聽辨!
她想,這不是元清!
欣語翻轉(zhuǎn)個身,讓自己趴著,摸出一把隨身的折疊小刀,在帳篷上輕輕劃開一個小口,往元清睡覺的方向望去。
帳篷很輕,稍微用力就會晃動,今晚的風(fēng)也不大。沒有了自然的掩護,欣語格外小心。
她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渾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在稀薄的月光下,元清半蹲半跪在大腿上寫著什么,在他的身后有一條黑影,這條黑影竟是一只牝獅大小的兇猛獵犬!
犬兩只銅鈴般的眼睛在夜色里渙散出幽靈般的綠色光芒,舌頭長長地耷拉下來,呼呼喘氣,四顆獠牙像鋒利的匕首般閃爍令人膽顫的寒光。
剛才在她的帳篷外面游蕩窺探的不速之客應(yīng)該就是它!一條如同巴斯克維爾魔犬般可怕的巨型獒類!
元清寫完,把紙條樣的東西疊好塞進獵犬寬大的頸圈夾層中,隨即拍了拍它的身子。
犬像是得到了命令,一回身便消失在夜色里。它的動作之快令人瞠目,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
“狐貍的尾巴終于露出來了!”欣語憤然。
“元清是在通過那條惡犬和阿威聯(lián)系!其實他們在山下早就猜出了我們的意圖,這一路上他們沒有動手,真的只是在等我們找到金條!”
氣憤過后緊接著是深深的恐懼和緊張。
欣語兩腿發(fā)軟,整個人都有種虛脫的感覺,腦子里面一片空白。
她原本以為如果存在危險,無非也就是在楊顯、夏駿和程浩凡這三個人之間,豈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很顯然,半路冒出來的這股人,他們所帶來的威脅遠遠比夏駿他們要大得多!
欣語甚至都已經(jīng)能從空氣中嗅到了一種死亡的氣息!
元清不見了!
就在欣語一愣神的工夫,元清躺過的地方只剩下一塊毯子丟在油氈布上,他的人影已經(jīng)從她的視線里消失了。
“他去和山下跟上來的人碰面了?”
她邊想邊輕輕爬出帳篷。
欣語像大多數(shù)的苗家女孩一樣,在美麗孱弱的外表下都有著勇敢的天性。這種事情即使再害怕,她也會想辦法去弄清楚。
同樣,她沒有去叫醒夏駿和程浩凡,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發(fā)出太多的聲響。
今晚的風(fēng)不大,銀月如鉤,山寂林靜。黑色的樹冠在灰白的夜幕里微微起伏,像是一群潛伏著的士兵,匍匐著悄然逼近目標。只等待暗夜主子的某一個信號,便都會躍然而起,用最野蠻和無可脫逃的方法吞噬一切!
欣語立在帳篷外側(cè)耳偵聽著周圍的動靜,像是一只聰明而警覺的海豚,只可惜它的周圍已經(jīng)不是水的世界,而是充滿無邊黑暗的干涸陸地。
聲音從營地外圍的林子里傳過來,枯枝落葉被腳步碾壓而碎裂,這在她的耳朵里依稀可辯,就像是誰在嘴里嚼著一把炒豆,聲音既細碎又沉悶。
她哆嗦著小心地靠過去,掌中像是攥著寒冰,涼颼颼直鉆心窩。
欣語借著樹影的掩護尋到林木深處時,那些奇怪的聲音卻在一點一點消失,最后竟然什么都聽不到了。
就像是一滴汁黑的墨落進了水中,慢慢地被稀釋消溶,最后無影無蹤。你知道它其實就在里面,卻再也尋找不到。
她很失望,同時也松了口氣。
她此時很想知道真相但又害怕面對真相,這就有點像小時候聽鬼故事的心情,很想聽但又非常害怕。
幾分鐘之后,那些被黑夜隱匿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xiàn),欣語只好往回走。
“站那別動!”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她的身側(cè),就像神秘的喜馬拉雅白頭蛇,在黑暗中如幽靈般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