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習業(yè)
從王國的版圖上看，巴拉奇村只是個邊遠的小地方。在這里出生的人們，大多逃不開成為農(nóng)夫或者采集者的命運。如果想要出人頭地，那么你就得在空余時間，去找村子里的格斗師或者獵戶學習戰(zhàn)斗技能。而那些比較高級的，關于元素和生命方面的知識，在村子里根本找不到可以學習的地方。當然，村子里有錢的商人們除外。比如薩拉家族。
如果你的戰(zhàn)斗才能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那么就有機會加入到王國的軍隊中，能夠像我們的祖先，冥界抵抗軍那樣遠征他方。這是新月王國里，每個少年人的夢想。除了我以外。我天生膽小，既不喜歡格斗也不喜歡打獵，家里更加沒錢去聘請魔法老師。直到遇見吉奧里特前，我唯一能做的，只是老實地幫家里種田，并努力學習面包制作的手藝。
不過這一切，從我開始幫助吉奧里特整理手稿開始，好像正在一點一點的改變著。
能有一個從外面來的老師免費教我識字，這讓我的父母都感到很高興。而面包房的師傅，也是特別允許我，只在下午到他那里去幫忙。事實上，不管我愿不愿意，母親每天老早就把我從床上趕了起來。吃過早點后，我就要跑到村子另一頭的旅館去，進行日常的習業(yè)。
而這所謂的習業(yè)，其實很簡單。在熟悉了各個字母的讀音和排列后，吉奧里特就讓我將所有手稿，按照字母的順序來整理分冊。這里面唯一的好處就是，我能夠在休息時間，根據(jù)自己的興趣，挑選其中的一些詩歌和記錄進行閱讀。說起來，那里真的有許多手稿與書籍的殘頁，幾乎疊滿了大半個房間。有時我心里不禁在想，到底得有多少人，花多少年，才能寫出這么多的詩歌啊。
那天我與往常一樣，天剛亮便敲開了吉奧里特房間的木門。而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這天吉奧里特并沒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或是滿口酒味的對我指手劃腳。吉奧里特穿著一件淡藍色馬甲，安靜地坐在窗戶旁，出神地撥弄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窗外是一片長滿了杉松的樹林，這樣的景色在巴拉奇山丘隨處可見。我想他大概是酒醒后，正在為什么事情而感到煩惱。
盡管如此，我對于這里的工作已經(jīng)十分熟悉，心里并沒有上前去打攪他的想法。從那堆積如山的書頁中間穿過，我一屁股坐在書桌后，機械般地移出一疊厚厚的手稿，開始了一天最基本的分類工作。
在眾多故事與詩歌中，我最喜歡閱讀那些外族人的事跡。神秘的精靈、狂野的獸靈與熱情的哈里蘭，所有那些外域的風土人情，都是那樣的新奇與充滿刺激。使得我這樣一個平凡的農(nóng)家小孩，也能萌發(fā)出屬于我自己的，對于外面世界的幻想。
翻看著手中這疊手稿，我發(fā)現(xiàn)里邊有些是對于戰(zhàn)場的描述，禁不住小聲的讀起來。
“在半月部落瑪拉莫爾甘的高喊聲中，獸靈發(fā)起了最后的進攻！
當風跡部落瑪拉阿巴蘭將匕首扎進降靈術士的胸口時，那術士卻發(fā)出了令人恐懼的狂笑聲！
就在城堡即將坍塌之前，被擊倒在地的辛格特站了起來！
他呼喊著，讓大家躲避碎石，自己卻用盡全身氣力撲向了降靈術士。
接著，那座城堡在一聲巨響中崩塌了！
勇士們回到高原之后，給我講述了這個令人落淚的故事。”
與那些描寫風土人情的詩句不同。這里短短幾句話，便勾勒出了那場戰(zhàn)斗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刻。這首詩歌，對獸靈英雄如何在戰(zhàn)斗中犧牲的描述，直讓我感到內(nèi)心澎湃，難以平復。感嘆之余，又讓我想到，語言的力量真是強大。同樣的文字，以不同的順序排列在一起，能讓人心曠神怡，也能讓人悲憤滿懷。只是不知道，這首詩歌的作者，在寫詩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心情。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又拿出了一張手稿，繼續(xù)研讀。
“在寂靜之海的激戰(zhàn)中，紅胡子號船長哈比爾被殘忍的海盜船長蘭格莉刺中了眼睛！
他痛苦地狂叫了一聲，從甲板上滾入海中
他用僅剩的一只眼睛，看到了最后的畫面：在熊熊火焰中緩緩沉沒的紅胡子號
哈比爾恢復意識后，發(fā)現(xiàn)自己在伊尼斯泰爾的某個海岸。
雖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里的，
但是，他知道是誰救了自己——是獸靈，是偉大的神之鞭！”
讀到這里，我不禁為那紅胡子號船長哈比爾感到慶幸，更為有人能夠記錄下如此精彩的一刻而感到敬佩。我心中暗道：“到底是誰，能夠與哈比爾一起經(jīng)歷那如此危險的一刻，又將其如此細致的記錄了下來。如果沒有他，大概也就沒有人能夠聽到這些故事了。”
這一天，我完全被那些戰(zhàn)場詩篇所吸引，一張又一張的捧在手里讀著。就連下午要去面包房幫忙的事情，都被拋在了腦后。而吉奧里特也是在那窗邊，懶懶地坐了整整一日，不覺天色已晚。
燃起一盞煤油燈，我翻了翻那疊手稿，發(fā)現(xiàn)只有最后幾頁還沒讀。于是強忍著肚中饑蟲的困擾，又抽出了一張，讀道：
“揚起染血的鬃毛，駕馭著雪獅，
奮力馳騁于草原的少年?。?p> 發(fā)出熱血的吶喊，駕馭著雪獅，
無畏于戰(zhàn)場的勇士?。?p> 在漆黑的道路上發(fā)出光芒，駕馭著雪獅，
闖蕩這世界的英雄?。 ?p> “嘿！這首振奮人心的詩歌，一定能夠給予前方的戰(zhàn)士們以無限的勇氣。舉起刀劍，與敵人力拼到底！”我禁不住興奮地說道。握著拳頭在空氣中用力地揮了一下，臉上寫滿了對戰(zhàn)場的期待。咯！那邊吉奧里特忽然在凳子上伸展了一下，朝我這邊撇了一眼，又轉(zhuǎn)過頭望著窗外，繼續(xù)撥弄著戒指，自言自語道：“真正的戰(zhàn)場，可不是那么令人期待啊?！?p> 然而，當時的我早已完全沉浸在文字的海洋中，對于吉奧里特那好似不經(jīng)意的碎語并未在意。抽出那疊手稿的最后兩頁，我發(fā)現(xiàn)這紙張相對較新，而上面的字跡也比較工整，真像是前不久才剛創(chuàng)作的詩篇。就著燈光，我趕緊饒有興致的讀道：
“烈火與槍戟之中，勇敢無畏的杉松之王，詹姆戴伊爾不幸倒下！
他年輕的妻子羅西亞，在嘆息中帶上王冠，成為了新的領主。
杉松女王征戰(zhàn)四方，她靡下的精銳槍兵屢立戰(zhàn)功，聲名遠揚，
卻無法培養(yǎng)出令其滿意的繼承人。
罷免了長子萊文，失去了次子希德瑞克，
如今的杉松女王已如夕陽余暉，孤獨地坐在她的王座上。
然而，琪普洛莎戴伊爾，這個完全不被看好的孫女，瘋子萊文的遺孤，正在悄悄地展現(xiàn)出她的才能，
終將再一次舉起杉松王國的旗幟！”
“杉松王國，杉松王國。。?！蔽也粩嗟刂貜椭@一陌生王國的名字，因為這個名字我從未在任何書籍與傳說中讀到過。倒是那個琪普洛莎，讓我覺著有些印象，好像是從前也曾聽到過的樣子。我撓著頭，將那段詩文又讀了一遍，心中忽然驚異道：“這個王國既不在西大陸，也不在東大陸上，難不成是屬于原大陸??？”
原大陸，是諾亞、精靈、獸靈與哈里蘭等眾多文明的發(fā)源地。傳說中，由于兩千年前的一次大災難，我們的祖先被逼到了滅絕的邊緣。是諾伊女神犧牲自己救了我們。她用盡所有神力，打開了通往冥界的大門，使祖先們得以穿越那里，來到了今天這片新的大陸上，繁衍生息。對于原大陸，我們所知甚少，因為就連那時幸存下來的人們，也不愿多提。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原大陸也愈發(fā)顯得遙遠與神秘。正是因為如此，激發(fā)了無數(shù)青年想要回歸原大陸，去一探究竟的愿望。據(jù)我所知，不單只在新月王國，就連精靈、哈里蘭等許多外族，都已經(jīng)加入了這場航海競賽之中。眼下在我面前，竟然出現(xiàn)了疑似原大陸上的記錄。這怎能不令人感到興奮？雙手微微顫抖的翻開手稿的最后一頁，我勉強壓制著激動的情緒，小聲讀道：
“為了探尋原大陸的秘密，琪普洛莎與她的朋友們開始了前往諸神之地的旅行。。。。。?！?p> 啪！
突然，吉奧里特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我的身旁，一把搶過那張手稿道：“少年！有些事情，還不到你要知曉的時候?！蔽已郾牨牭赝掷锏臅?，問道：“吉奧里特、老師，這些詩篇都是你寫的嗎？”吉奧里特道：“有些是，有些不是。我只是承擔了，要將他們傳遞給世人的責任而已。”我有些失望地嘟囔道：“我想也是。如果這里的手稿全是一個人寫的，那他還不得有兩千歲了?！碧种钢菑埵指逵值溃骸澳俏乙绞裁磿r候才能讀它呢？”吉奧里特將書頁塞進口袋里，笑道：“至少要等到你，能夠在戰(zhàn)場上保住自己的小命為止?！?p> 我聞言，喜道：“老師！這么說你真的上過戰(zhàn)場？”吉奧里特一臉不滿的看著我道：“怎么，你就這么小看你的老師？別看我現(xiàn)在這樣，從前可是與不少英雄一起馳騁海疆，共同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場驚險的戰(zhàn)事呢?！币苍S是因為相處久了的緣故，我當時已經(jīng)完全不再害怕這個不修邊幅的老師了，脫口而出道：“你吹牛！如果是真的，你身上能沒有一點傷痕？能從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英雄，一定不是你這個樣子！”吉奧里特卷起袖子，擰著我的耳朵道：“瞧你這么說，我真該好好修理你一番?！毕肓讼胗炙砷_手道：“看來不教你點東西你也不會相信。今天晚了，你先回去，明天早點過來?！?p> 我搓著被捏紅了的耳朵，一溜煙跑出了旅館，心里雖然還是不太相信，但是對于明天的內(nèi)容卻是十分期待。畢竟不知吉奧里特會傳授些什么，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