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賦
在新月王國，許多孩子長到十六歲，都會在日常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第一天賦?；蛘呤菍砀穸繁容^在行，或者是對自然界中的元素感覺極佳。又或者，什么發(fā)現(xiàn)也沒有。那就是我。
雖然如此，我也是終于找到了我的愛好。對著那些詩歌手稿，我早已從一開始的不情愿，發(fā)展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其中許多詩詞，我甚至只需看過一眼，便已經能夠背誦。雖然吉奧里特向來對此不以為然，但是我時不時地，也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贊賞。這對于我，一個毫無天賦的農家孩子來說，已經是非常足夠了。
由于滿腦子都是對于新內容的期待，我那一夜興奮得幾乎就沒怎么睡。第二天，還沒等母親進房叫喚，我早已穿好衣服，隨手抓了塊黑面包，急匆匆地跑出了家門。
在路上我馬不停蹄地，一口氣跑到旅館，沖上二樓，敲開了吉奧里特房間的木門。吉奧里特微笑的站在書桌旁。雖說看上去比平時要精神，但是從他那厚厚的眼袋，以及桌面上還未熄滅的煤油燈來看，吉奧里特昨晚一定也沒有好好休息。
“你過來?！奔獖W里特示意我走到書桌那里，遞過來一個嶄新的弓弦樂器道：“這是維埃勒琴，是我們吟游詩人演奏用的樂器，同時也是保命的工具。昨晚我趕著做了一個，還沒上漆，你先試試?！?p> “謝謝老師?！蔽倚拇娓屑さ慕舆^那維埃勒琴，搭在手臂上，輕輕地拉了個音符。嗦——！那音符簡單而清脆，讓人有種愉悅的感覺?？墒羌獖W里特卻皺著個眉道：“嘖！看來匆忙做的，音質就是差了一點。不過，作為練習用琴，也算勉強夠了?！闭f著又拿出了一個外漆略有些磨損的維埃勒琴，搭在肩上，向我道：“別愣著。學我的樣子，拿好你的琴。今天我們得把幾個調子練熟?！?p>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每天的作業(yè)，除了整理稿件外，還多了一項，就是不斷地練習那些令人歡快、憂傷和振奮的調子。剛開始練習時，我只覺得十指僵硬，根本不聽使喚。而拉出來的音符組合也是亂七八糟，吵得旅館里的住客們，一個個輪番的上來抱怨。
為了能夠盡早熟悉維埃勒琴的使用，我干脆在完成面包房的工作后，自己一個人跑到田間地頭去練習，直到深夜。漸漸地，我也能順利地拉出了一些優(yōu)美的和音。吉奧里特見此，就開始教我如何將琴聲與詩歌結合在一起。而旅館里的客人們，終于也不再抱怨了。
那一天，當我拿著維埃勒琴，走進吉奧里特的房間時，突然發(fā)現(xiàn)好似比平時空曠了不少。原來是那些手稿全部都被收了起來。吉奧里特還是坐在那窗前的靠背椅上，望著窗外的杉松樹林。待我走到其身旁，忽然站起來，直接切入主題說道：“就如你前些天所學的那樣，吟唱詩歌能夠讓人感到快樂或悲傷、振奮或者垂喪。除此之外，有時，還能讓人產生恐懼。”
看我對此一臉難以消化的樣子，吉奧里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而當我看到這個笑容的時候，禁不住心中一驚，額頭上流下了一滴汗珠，下意識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要發(fā)生。果然，吉奧里特一邊取出他的維埃勒琴，一邊繼續(xù)說道：“這是我們能否在戰(zhàn)場上保住小命的關鍵。當敵人因為恐懼而猶豫不前的時候，就是我們攻擊或是逃走的最好時機。比如說這樣！”但見他輕撥琴弦，發(fā)出幾個音符。緊接著，我就聽到身后傳來了沙沙、沙沙的聲音。猛然回頭一看，原來是有幾只大如牦牛的花斑蜘蛛，正在向我爬來！
這種蜘蛛我記得，原來可沒有這么大！它們群居在泉水外的密林深處，平時很少露面。小時候我曾被這種蜘蛛咬過，所以也真是我所懼怕的東西之一。望著那如刀鋒般不斷開合的口吻，我直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驚悚地后退了幾步，撞在了書桌上。逃無可逃，我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維埃勒琴，擋在胸前。嘶——！隨著一陣風氣劃過臉龐，那幾只巨型蜘蛛竟然穿透了我的身體，就此消失在了墻壁里。
我當時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腿腳一軟，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地轉頭望向吉奧里特。那眼神就像是第一次在酒館前看見他時那樣。我心中暗道：“吉奧里特老師到底還是個令人恐怖的人啊?！笨杉獖W里特站在那，卻還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樣子解釋道：“正如你剛才所見到的，這只不過是一種幻象，并不會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所以，在幻象消失前，你就得為下一步做好打算?！蔽易诘厣宵c了點頭，不得不承認，不管怎樣亂來，這的確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看著臉上逐漸恢復了點神氣的我，吉奧里特攤攤手道：“現(xiàn)在你該相信老師我在戰(zhàn)場上待過了吧?！蔽疑钌畹匚丝跉?，站起身道：“信了。老師昨天所說的新東西就是這個？”吉奧里特笑道：“想學嗎？能奏出這一曲，你就是一名合格的吟游詩人了?！?p> “想學。想學?！蔽覂裳鄯殴獾刳s緊說道。吉奧里特點點頭，將那維埃勒琴又拿了起來，說道：“想學就要做好心理準備。因為等下還會有更多的蜘蛛爬出來?！?p> “噢！天??！”我一聽聞，立即下意識的又躲到了書桌背后?？墒羌獖W里特的琴聲早已再一次響起，而那些可怕的花斑蜘蛛又從墻角處爬了出來。
這一日，我反復的被那些蜘蛛折磨著。一次又一次的看著他們揮舞著毛絨絨的前肢，嘶嘶地朝我撲過來。而當最初的恐懼消失后，我終于開始適應了這種看上去可怕，卻其實沒有一點傷害的幻象。開始在蜘蛛出現(xiàn)的時刻，觀察吉奧里特那嫻熟的指法和維埃勒琴所奏出的音調。漸漸地，我也能用我自己的弓弦模仿出那種音調的組合。只不過房間里現(xiàn)出的幻象，依舊是我所懼怕的蜘蛛，而不是別的什么東西。
在終于可以休息的時候，吉奧里特罕見的為我泡了一杯紅茶。暖暖的紅茶順著喉嚨喝進肚里，真是讓我在精神上放松了不少。
“今天做得不錯?！奔獖W里特少有的向我稱贊道：“只用一天就掌握了一種幻術。也許你在這方面真的有些天賦?！?p> “謝謝。”我坐在靠椅上，有些精疲力竭的應道。心想，那還不是在你的高壓教學中被逼出來的？因為只有在專心拉琴的時候，才能夠減輕一點，我對那些蜘蛛的恐懼。又抿了一口茶，忽然想起什么，向吉奧里特又問道：“可是我們兩個都在這房間里。怎么今天出來的盡是些蜘蛛呢？老師心里難道就沒有恐懼嗎？”
吉奧里特聞言，身子往前靠了靠，將茶杯放在桌面上，望向窗外道：“不是沒有恐懼，而是在戰(zhàn)場上見過一些事情后，內心已經麻木了而已。”我眨眨眼，追問道：“是什么事情？”吉奧里特轉回身，笑了笑道：“我保證。在適當?shù)臅r候，我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寫在紙上。到時你就知道了?！币娢疫€想再問，擺了擺手又道：“今天就到這里。從明天起，你可以不用來了?！?p> “這是為什么？”我驚問道。這段時間，在旅館整理那些詩歌手稿，給我?guī)砹颂嗟臍g樂與幻想。如果以后不能再來這里，毫無疑問，我是又要回到那種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去了。這一著急，額頭上又開始擠出了豆大的汗珠。
看著我那為難的樣子，吉奧里德探身上前，帶著一絲本不該在其臉上看到的慈色，道：“杰斯，現(xiàn)在的你，真的很像我年輕時的樣子。膽小、羸弱、腦子里是一點都不會轉彎。不過你也很善良，對于故事與真相十分執(zhí)著。這也是我為什么，要把維埃勒琴交給你的原因?！鳖D了頓又道：“但是，如果一味的閱讀前人的文章，而自己沒有一點創(chuàng)作，那么一切終將毫無意義?，F(xiàn)在，你已經掌握了基本的文字與音律，是時候該抒寫屬于自己的詩歌了?！?p> 對于吉奧里特的話，我當時完全沒有聽明白。比如，他為什么說我像他年輕時的樣子？因為他本來看上去就很年輕。又比如，閱讀前人的文章為何會沒有意義？而抒寫自己的詩歌又會變成怎樣？
我有些惶恐的說道：“可是，可是，我對于外面的世界知道得太少。而戰(zhàn)場到底是個什么樣子，關于這方面的詩歌，我才剛剛開始閱讀?！奔獖W里德道：“這些我都明白。不過我在這個村子里，已經待了太長的時間?？峙聲φ麄€巴拉奇山丘造成可怕的影響?！?p> “老師！你是要離開這里？”我驚覺道。吉奧里特嘆道：“是的。巴拉奇山丘是個美麗的地方，擁有在其它地方難以見到的杉松樹林。所以我不想它遭到任何的破壞?！蔽衣柭柤纾唤獾溃骸靶略峦鯂拇筌娫谖髅骜v扎，而東面是一片大海汪洋，會有誰來破壞巴拉奇山丘？”
吉奧里特聽說，忽然眸光一閃，抓著我的肩膀道：“不要小看黑暗的力量。它總是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xiàn)！”望見我那一臉驚訝的樣子，緩了緩語氣又道：“不過請你記住。在我們面前，永遠存在選擇。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可以選擇與朋友們并肩作戰(zhàn)，也可以選擇逃避?，F(xiàn)在你手里握著維埃勒琴，希望它能夠給予你指引。但不管怎樣，活下去，將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由于天色已經很晚，我不得不離開了旅館?；叵胫獖W里特的話，我背著維埃勒琴，一路小跑的轉回了家。對于即將出現(xiàn)的危險，我心里沒有半分概念。但是當吉奧里特提到那黑暗力量時，我分明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一絲恐懼。
然而，當我第二日來到旅館，想要進一步詢問時。吉奧里特老師，那位教會了我文字與音律的人，果然已經離開了村子。畢竟不知巴拉奇村會遇到怎樣的麻煩，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