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義一路小跑的來到朱常洛的房間,匆匆行了一禮,大喘了口氣,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殿、殿下,鬧起來了!動靜大的嚇人!”
朱常洛正在為被朱翊鈞禁止出宮而煩惱,心里想著怎么樣才能早點出閣讀書,此時猛的聽了鄒義的話,不由得愣了一下:“鬧起來了?什么鬧起來了?”
鄒義張了張嘴,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太急躁了些,緩了口氣,低聲笑著問道:“殿下,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哪來那么多廢話?本皇子正煩著呢,什么事情趕緊說。”朱常洛現(xiàn)在已經(jīng)逐漸適應(yīng)了這個身份,他知道,對于這些太監(jiān),作為他們的主子,對他們好可以,親密一點也沒關(guān)系,但一定要讓他們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分寸的把握是非常重要的。
不然,說不定將來又會多一個恃寵而驕的權(quán)閹!
“嘿嘿!”鄒義尷尬的笑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趕緊解釋道:“今兒個不是初九嗎?又是早朝的日子,誰也沒料到在那可有可無的早朝上,那幫大臣居然全都鬧騰起來了,折騰出老大不小的動靜!”
朱常洛心中一動,隨口問道:“應(yīng)該不是關(guān)于本皇子昨天遇刺的事情吧?”
“呵呵,您昨兒個‘遇刺’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當(dāng)然要在早朝上說一說?!编u義笑著欠了欠身子:“不過,那幫子大臣并不是為這件事鬧騰起來的?!?p> 頓了一下,鄒義掩飾不住興奮的接著說道:“那幫子大臣這次總算是辦了件挺爺們的事情,以內(nèi)閣首輔申時行為首,內(nèi)閣的諸位閣老、部院衙門的頭頭腦腦們,還有科道那幫子言官,全都一致極力要求萬歲爺趕緊立殿下為儲君,把萬歲爺給鬧騰的都在大殿上摔了杯子,非要逮著幾個言語冒火的大臣治罪。”
鄒義挺了下腰桿,心中很是興奮和激動!想到自己被人刻意打壓,強塞進形同冷宮的景陽宮,跟隨了宮中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大皇子,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要窩囊的老死宮中了。真是沒想到啊,大皇子只是略施小計,就徹底扭轉(zhuǎn)了窘境,得到了幾乎所有的大臣的支持,離太子的寶座眼瞅著是越來越近了!看來自己跟上大皇子絕對是因禍得福??!
朱常洛哪里知道鄒義的想法,要不然肯定會羞愧。他只是借用了大勢而已,就算是沒有他讓人散播的謠言,那些大臣照樣會為了正統(tǒng)和名利為他爭取和抗?fàn)?,只是不會像這樣爆發(fā)的這么猛烈罷了。
“哦,那些大臣折騰出偌大的動靜,把父皇氣成那樣,父皇就沒采取什么措施?那些重臣暫時不能動,但動一動那些科道言官和其他無足輕重的官員還是很有可能的吧?”朱常洛微微笑了笑,一幅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表情。
鄒義本來還以為年幼的朱常洛聽了這種大好消息之后會興奮的忘乎所以,沒想到這么平靜,分析的也頭頭是道,真是表現(xiàn)的讓人吃驚!即便是已經(jīng)逐漸接受了大皇子的“妖孽”表現(xiàn),他還是忍不住心中贊嘆。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鄒義小拍了一下,說道:“皇上盛怒之下,當(dāng)場下令錦衣衛(wèi)拿下了九個科道言官和兩個禮部、一個戶部還有一個吏部的官員,拖出去廷杖了之后,還要打入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
鄒義咬了下嘴唇,不知是想到了那十幾個被打的屁股開花的官員還是想到了北鎮(zhèn)撫司的可怕,微搖了下頭,繼續(xù)說道:“但這并沒有嚇退那些大臣,不但內(nèi)閣的四位閣老長跪著給他們求情,就連所有在場的大臣也都跪了下來求情。萬歲爺氣的差點掀了龍案,最后雖然沒有把他們關(guān)進北鎮(zhèn)撫司,不過全發(fā)往了九邊?!?p> 朱常洛點了點頭,笑了一下,說道:“想來父皇沒有答應(yīng)眾臣冊立我為太子吧?”
鄒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萬歲爺處置完了那十幾個官員,也不管底下跪滿一地的大臣了,甩了下袖子就走了。不過,群臣并沒有死心,他們?nèi)几f歲爺進了文華殿,然后就跪在萬歲爺面前,也不說話。萬歲爺一看,氣的又出了文華殿,直接回乾清宮了,乾清宮是內(nèi)宮,那些大臣進不去,最后全都跪在了乾清門,非要萬歲爺給個說法才行。奴婢來的時候,還遠遠的瞅見黑壓壓的一片大臣全在乾清門跪著?!?p> 聽了鄒義的話,朱常洛一陣激動,沒想到這次這幫大臣的決心居然這么大,有沒有可能朱翊鈞受不住壓力……想到這里,他頓時覺得口干舌燥。
“圣旨到!皇長子常洛接旨——”
突然,外面?zhèn)鱽砹颂O(jiān)那獨有的語調(diào)和令人想入非非的圣旨。
朱常洛的手猛的抖了一下,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嘴唇發(fā)干,嗓子眼發(fā)癢……會…是么?
用手摸了下嘴唇,朱常洛只感覺雙腿似乎也在發(fā)抖,勉強站了起來,深呼一口……不行,再深呼吸……
鄒義也是激動的似乎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不過還是馬上走到朱常洛的身邊扶著他向外走去。
“皇長子常洛接旨?!笨吹街斐B宄鰜恚嫉男√O(jiān)尖聲叫道。
“長子常洛接旨?!敝斐B骞虻乖诘?,這還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接太監(jiān)宣讀的圣旨,此時他感到自己的聲音好像都有點沙啞。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茲有皇長子常洛,生性頑劣,不遵教晦,漠視宮規(guī),擅離皇宮,罰去安樂堂思過一月。欽此!”
“啊!”朱常洛失聲叫了出來,這反差實在是大的有些離譜,以至于他沒有任何的思想準(zhǔn)備。
頒旨小太監(jiān)收起圣旨,對朱常洛行了個禮,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殿下,萬歲爺說了,要殿下明日就去安樂堂思過?!?p> “嗚……”聞訊趕來的王恭妃失聲哭了出來,站起來就往外走:“不行,我要去找皇上,怎能讓洛兒去安樂堂那種地方!”
“母妃!”朱常洛被王恭妃的哭聲以及吵鬧聲驚醒了,顧不得去深思這份圣旨的意思,緊走兩步拉住了王恭妃。他知道絕對不能讓王恭妃去找正在爆怒的朱翊鈞,不然朱翊鈞看到本來就討厭的王恭妃,后果真是不敢設(shè)想。
“母妃,你不能去找父皇,不就是罰洛兒去安樂堂思過一個月嗎?洛兒去便是了?!敝斐B謇豕у囊陆?,故作輕松的說道。
“洛兒!”王恭妃滿臉淚水,悲切的說道:“你知道那安樂堂是什么地方嗎?母妃怎放心你去那種地方!”
朱常洛咧嘴笑了笑,努力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當(dāng)然知道安樂堂,鄒義在來景陽宮之前曾經(jīng)就進去過那里,還差點沒有出來。如果朱常洛沒有記錯的話,好像歷史上王恭妃后來就被囚禁在安樂堂,還在里面哭瞎了眼睛,直到在里面死去。
“洛兒知道安樂堂,就在北安門里,宮里的宮女宦官得了病,就會被送往那里,病愈了就放出來銷假。”
“洛兒,嗚……你可知那里、那里……嗚!”王恭妃本想說那里進去十個人有五個人會死在里面,但這話怎能說的出口。
“呵呵,母妃放心,洛兒只是去思過,又不是生病了。再說,洛兒是皇子,那里的人還敢難為兒臣不成?母妃不必擔(dān)心!”朱常洛笑著對哭泣的王恭妃安慰道。
朱翊鈞想讓自己去安樂堂思過,肯定不會是表面上這么簡單!那么會是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