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瀾方才在宴席之上喝了一些果子酒,兩腮便有些酡紅,頭往前一磕拉了周思敏的雙手便道:“你跟世子夫人在那里談天說地,什么都懂……那些人根本就插不進去嘴。哈哈哈,特別是那錢如云,臉都被氣歪了……好解氣??!”
趙二丫見到張成瀾一頭就栽進了對面的周思敏懷中,頓時嚇得心跳都沒了。傻愣愣看著周思敏一臉淡然的將張成瀾軟軟的腦袋撈起來靠在自己腿上,然后極平靜的看了趙二丫一眼,口中說道:“沒事,她有些醉了?!?p> 周思敏口中說著,身子便也微微彎了下來。將微醺欲睡的張成瀾固定好,然后雙手不輕不重的在對方太陽穴兩側(cè)輕輕按壓起來。
趙二丫既感動又羞愧,只覺得本應(yīng)該是自己做的事竟被周思敏代勞了。
人家可是主子呢!
玉蘭默默坐在一旁,極沒有存在感。今日這一趟出行,完全顛覆了周思敏在她心中的印象。她是知曉那些古畫手記的,原本就是一堆廢紙,在周思敏不眠不休的弄了幾日后,竟變成了千金難換的寶貝!
她這般有本事,之前怎么會被傳出那么難聽的名聲?
不止是她不明白,就是和周思敏一起長大的周思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被那府尹夫人教訓(xùn)了一頓后,十妹妹倒好似從一個草包變成了博古通今的才女了?她不知道對方有修復(fù)古畫的能力,但是地方今日在宴席上的一番表現(xiàn)顯見的是將在場的所有小姐都給比了下去的。
心里埋著這個疑問,下了車時她便沒忍得住,直直就走到周思敏面前問了出來:“你今天是怎么了?還有幾天前贏了錢如云的事,你不跟我說就算了,怎么連父母都要瞞著?你怎么這么不孝!”
張家人早早就迎在了門口,看到張成瀾醉醺醺的樣子也沒多問,一大堆奴才簇?fù)碇蛯⑷私o扶了進去。周思敏和周思淑則走在后面,周家無人來接,聽奴仆說周二爺及張氏進府衙探看周思文撲了個空,回來后便相擁而泣,什么人都不肯見了。
周思敏對此表示理解,在這樣一個舉家團圓的日子里,周思文卻孤零零陷于囹圄,任憑哪一家的父母都提不起那心思過節(jié)。
但是周思淑卻只是覺得父母偏心,連帶著對今日出了大風(fēng)頭的妹妹也是左右都看不順眼,停在客院的小道上便指責(zé)其對方來。
“我說了你們會信么?”周思敏見周思淑存心找茬,回話時便也毫不客氣:“既然不信,不若不說?!?p> 周思淑語塞。的確,今日若不是那錢如云當(dāng)眾承認(rèn)了,打死她都不會相信一向不學(xué)無術(shù)的周思敏竟能下贏了錢如云。
“你什么時候?qū)W的棋?”周思淑可能是覺得有些涼,吸了吸鼻子又問:“七夕的時候還不會呢,才過了這一個多月,你就能贏錢如云了?不會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吧!”
中秋月圓夜,星辰稀疏。晚風(fēng)習(xí)習(xí),吹得周思敏也覺得有些受不住了,便低聲道:“棋藝自然是和張家表姐學(xué)的。至于是不是僥幸贏了錢如云,我也不想解釋了,隨姐姐怎么想都行?!?p> 她抱臂撫了撫自己冰涼的皮膚:“夜已深了,姐姐還是早日回去歇息吧。妹妹告辭?!?p> 說完便給周思淑行了一禮,然后才帶著玉蘭轉(zhuǎn)身離去。
周思淑雖然有些氣惱,卻也不能阻攔對方回去。對著周思敏的背影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愛出風(fēng)頭,什么臭德行!”
說完一轉(zhuǎn)身,對著自己的丫鬟惡聲惡氣的罵道:“看什么看,還不快走!”
那丫鬟瑟縮了一下,轉(zhuǎn)身后急忙將手里的氣死風(fēng)燈換了一只手拿著,然后才引著周思淑急急走了回去。
周思敏未曾受到庶姐無禮責(zé)問的影響。不僅如此,回來后她還修復(fù)了一張黃老的手記,直到月上中天,各處祭月的鞭炮聲也都噼里啪啦的響起來時,她才停了手。
周家二房寄住在他處,自然是不祭月的。張家的倒也響了幾掛鞭炮聲,但是男主人不在家中,又能過的多熱鬧,也就是將將放了幾天假的三個兒子接到家中吃了個團圓飯罷了。
冷冷清清的過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周思敏用完早膳后又修復(fù)了一張手記,將那薄薄的書頁貼在潔白的墻壁上,等著來往的穿堂風(fēng)將其自然晾干。
當(dāng)然,這期間還要不停往上噴水,以防紙張風(fēng)干太快變的太脆。
這樣的工作,自然是要交給芍藥做的。玉蘭則負(fù)責(zé)她的起居日常。
另兩個新來的丫鬟,如今卻是連周思敏的臥室都進不去的。
“紅纓,一會兒你跟我去母親那請安?!敝芩济糇叩嚼认?,見周家送來的那兩個丫頭懶洋洋似乎睡不醒的樣子,便淡淡吩咐道:“袖箭去守院門。如果我沒回來,誰來了也不準(zhǔn)開門?!?p> 從丫鬟們?nèi)粘5膶υ捓镏懒诉@兩人的姓名,周思敏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命令她們干活去了。
兩人蔫蔫的應(yīng)了一聲,一個去了院門外的老樹下靠著,一個則貼身跟著周思敏去了張氏的住處。
早起時,周家二房的那對夫婦怕還沒收到昨天的消息,因此周思敏覺得自己能過上一個安靜的早晨理所當(dāng)然;如今已快到晌午了,再沒個動靜便有些不對勁了。原本周思敏還等著二房夫婦傳她去問話呢,卻在等了一上午后發(fā)現(xiàn)事情并沒有如她想象的那般發(fā)展。
難道說又發(fā)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這個問題等她一進到別院便迎刃而解了。
“嗚嗚嗚……你這沒良心的混小子,你果然不是我親身的,竟一點都不為我著想,說闖禍就闖禍!”院子里頭,張氏對著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周思文就是一陣捶打:“你就算不為我想,也總歸為思敏想想吧。她原本名聲就差,若再沒了你這親哥哥給她撐腰,你讓她以后可怎么活?!?p> 周思文背對著院門直直立在院子中央,聽到張氏的話后,終于忍不住心里的愧疚,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是兒子不好,兒子以后再也不敢了?!?p> 張氏眼淚出的更兇了:“你知道錯了就好,知道錯了還有救?!?p> 抬頭見到周思敏來了,便又朝對方招手:“思敏啊,你也來了!快過來看看你這不成器的哥哥,他回來了……”
周思文一聽,立馬就扭了頭朝著周思敏看了過來。
“哥哥?!?p> 周思敏見到對方好似已經(jīng)梳洗過一番似的,面容干凈,衣裳整潔,只是形容有些憔悴,心里的擔(dān)心終于落下:“你沒事就好了?!?p> 她慢慢朝著張氏走去,拿了帕子就要給對方擦眼淚:“母親也莫要哭了,你看哥哥都快要愧疚死了?!?p> 周思文見到妹妹竟一絲眼淚也沒落,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慌亂就少了許多。他是極怕周思敏和張氏一樣的。
張氏便慢慢的停止了抽泣,然后拉著周思敏的手,一副十分欣慰的樣子:“早知道你拿了那樣的寶貝出來,我和你父親就不用這般擔(dān)心了?!?p> 她有些嗔怪對方道:“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竟還瞞著父母。這是世子夫人與你投緣的,若是遇上個不好相與的,沒能救出你哥哥是一方面,另外再得罪了那姓錢的,你哥哥又能得了什么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