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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心計

第十八章 萬堆雪影

綰心計 杏仁棗 3119 2010-05-07 12:38:23

    兩旁風(fēng)雪迎面,漫渺如浩煙,銀花霜枝賽雕寂靜而立。

  對望了會兒,蘇綰問道:“你怎么也出來了?”

  “炭火燒得悶熱,我出來透氣?!碧K洛陵回道,徐徐朝她過來。

  他移步之中藍(lán)袍卷雪,像鼓足了風(fēng)帆似地恰如謫仙踏雪的幻覺。在她面前稍停,抬手將她發(fā)上的飛雪抹盡,戲謔道:“心細(xì)如塵的人怎知不帶把傘?”

  蘇綰一愣,才發(fā)覺他是帶了傘出來的,此刻正擎于二人頭上擋去雪粒。心中忽而溢出道暖流,竟有些鼻頭發(fā)酸,暗忖難道是蘇洛陵瞧見自己沒帶傘出來,給自己送傘來的?

  不過這念頭有些可笑,竟真的希冀是這般的。細(xì)想冷性子的人,怎會有這種舉動呢?怕是,行者無意,看者有心罷!

  許是發(fā)呆久了,蘇洛陵有些不耐煩,將傘塞進(jìn)蘇綰手里道:“快去快回?!?p>  話間人已轉(zhuǎn)身,疾步鉆進(jìn)了那道皮簾子里。

  心中長吁,蘇綰將傘柄握緊有些自嘲。再回首時,瞥見蘇湄領(lǐng)著個老態(tài)龍鐘的醫(yī)官頂著風(fēng)雪過來。深一腳淺一腳,皂靴上盡是灰黑的雪泥,可憐駝背傴僂,有些自身難保之覺。

  她疾步過去一把扶住樓御醫(yī),將傘遞給蘇湄道:“快些打傘,仔細(xì)樓御醫(yī)身體?!?p>  蘇湄連忙握住傘柄,一手?jǐn)v住樓御醫(yī):“奴婢謝過綰姑娘。”

  樓御醫(yī)老臉抖了抖,鼻頭凍地發(fā)紅,聳聳額上活似開裂般的皺紋哆嗦道:“老朽……老朽多謝綰姑娘。”

  兩人便相攜蹣跚著走遠(yuǎn),直至撥簾進(jìn)到了暖閣,蘇綰才大吁出氣,不過飄雪已積了不少在發(fā)上領(lǐng)間,打了個顫便用手擋住劈頭蓋臉的雪花,匆匆跑往陪王駕所住的西面錦瀾苑。

  派了衣裳已是人定十分,大地朦朦朧朧,雪天間一抹灰黃籠罩,大雪漸止之中銀影冰樹連成一線,有冒雪尋食的鳥雀化成諸多黑點,結(jié)隊飛起,網(wǎng)般撒向天空。

  蘇綰淺淺抿著笑,可能是今日跑來跑去活絡(luò)了筋骨,竟覺得舒暢非凡,吸進(jìn)肺內(nèi)的冰爽雪氣像條水龍一般將自己壓在心底的一通積郁全然疏通。

  忽然有了極好的興致,沿途頂雪賞起雪景來。

  虬枝如龍的冬梅透著滴血的紅花在雪被下裸露出了一點色澤,像是一幅織在白錦上的嘔心之作,靈動之余有些些滄桑的積淀。那邊雪松掛冰,柱柱玲瓏剔透,仿佛就是凝結(jié)在遠(yuǎn)處的天空里,閃著一抹黃昏的暗光。卵石小道被人踩出一條黑線,彎曲蛇行延伸至皚皚白色之中,又在盡頭處的馱雪回廊融合,似一道溪流終究匯入了江河,才得功成身退。

  無聲嗟嘆,蘇綰的腳步頓在成排鐵樹面前,當(dāng)日蘇泊生凌空飛身半道救下自己時的輕靈身姿歷歷在目。心中饒是疑問重重,也苦不得解。

  有些事情想隱瞞一時并非難事,但想永遠(yuǎn)隱瞞除非己莫為。孰真孰假那樓御醫(yī)一瞧便知!蘇綰蹙眉在鐵樹前徘徊,心中隱隱不忍。蘇泊生裝病肯定是有苦衷,若然貿(mào)然揭穿恐怕是要出事的??勺约何丛诋?dāng)時擋下樓御醫(yī),此刻想已木已成舟了。

  來回走了數(shù)趟,正想著有何法子補救,雪地里便匆匆奔來個人,走近了才認(rèn)清是蘇棋。

  但見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胸口劇烈起伏地靠在樹枝前,向蘇綰招手道:“綰……綰姑娘——”

  蘇綰心中激靈,心想難道是蘇泊生出事了?

  蘇棋歇了一下便朝她過來,仍喘地直不起身子。

  “棋姐姐怎么了?”蘇綰過去攙住她,撫背替她順氣。

  蘇棋干咽一口,向蘇綰俯身,有些焦急地道:“王爺和王妃招你過去呢!四處找不見你人,奴婢聽人說姑娘朝這邊過來了,便來碰碰運氣?!?p>  蘇綰秀眉頓蹙:“是不是樓御醫(yī)診脈出了結(jié)果?”

  蘇棋一愣,搖頭道:“不是啊,王爺王妃是招姑娘過去共享食饗,大公子大夫人可都等著,二公子急了也出來找,指不定在園子里什么地方。王妃交代,大夫人現(xiàn)在腹中含胎,餓不得,找不見你開不了宴,奴婢們可都得扒皮呢。”

  “……”蘇綰窒住,“那樓御醫(yī)可怎么說?”

  蘇棋亦是搖頭:“樓御醫(yī)說大公子之病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也無能為力。只開了些保體的藥石,但求緊要時候能救大公子一命?!?p>  蘇綰一瞬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蘇泊生竟真的害病了嗎?聽蘇棋口吻似乎情況也不甚樂觀,看來假是假不了的了。不過這該當(dāng)是慶幸還是惋惜呢?自己卻完全說不清楚。

  可能心中對華啟光隱藏的那份歉意內(nèi)疚無處安放吧,總在不知不覺間將蘇泊生當(dāng)成是華啟光。雖是不同的兩個人,但相同的相貌每每讓她都有種時空錯亂的錯覺。現(xiàn)在要想再面對華啟光已難了,還談何表達(dá)那份歉意呢。

  翛然回望來時路,足影繞足影,銜結(jié)成環(huán)心有凄然。

  蘇綰目光忽抖,有些哽咽地握住蘇棋的手:“走吧,不能讓大夫人餓著,不然我的罪過就大了。”

  蘇棋點頭,攙著她擇了條近道,卷著雪沫間已到了暖閣。

  掀皮簾而入,堂中漆沉花梨木癭子桌邊圍著的幾個人便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臨王妃眼眸忽亮:“綰兒可讓我們好找,去哪兒了?錦瀾苑那邊可是說你早就走了的,莫非奴才們斗膽扯謊子?”

  蘇綰巧笑,走至臨王妃跟前:“綰兒對蘇園還不甚熟悉,走了岔路。多虧蘇棋來尋才將我?guī)Я诉^來?!?p>  臨王妃嘴角微厥:“俏丫頭莫不是有心事?”

  “王妃取笑,蘇綰能有什么事?!?p>  “沒有便好,快快坐下吧?!迸R王妃顯然對蘇綰極具偏愛,親自為她拉了凳子,對蘇綰身后的蘇棋道,“蘇棋今兒有功,去慧姑那兒領(lǐng)套賞吧。”

  蘇棋忙千恩萬謝地退下。

  蘇綰卻不甚自然。有道是禍福相依,一樣?xùn)|西來得太快或者太容易,背地里定埋著無數(shù)麻煩。她如今已到了風(fēng)口浪尖,稍有不慎溺死是小,溺而不死是大。

  縱然富貴門內(nèi)萬千錯,唯躲不得忍宜得。自己躲是躲不過的,萬事忍耐下來倒是不難。古人尚說百忍可成精,忍者無敵。她便篤定駑鈍磐石誰能奈何?

  環(huán)顧一圈,發(fā)覺沒見著蘇洛陵,蘇綰心驚:“二公子……”

  皮簾猛掀,一個高大雪影鉆了進(jìn)來,婢子紛紛上前替他撣掉雪泥,露出一身藍(lán)色衣衫,被雪水濕透的地方仿佛暈了一層墨色。蘇洛陵冷電般的雙眸盯住蘇綰不動,仿佛凝聚著另一番冰凍。

  蘇綰剛到嘴邊的話頓如一團(tuán)空氣似地消失,心中忽然忐忑起來。

  她霍然起身,向臨王王妃道:“王爺王妃恕罪。二公子濕衣入宴不妥,我且侍奉他去換套干衣再回?!?p>  臨王點頭默許。

  蘇綰立刻轉(zhuǎn)身,取了頂藍(lán)色紙傘,向蘇洛陵道:“二公子請?!?p>  蘇洛陵冷哼一聲,向臨王王妃告罪道:“孩兒去去就回。”便撥簾率先離去。蘇綰強笑著向眾人福禮后跟上。

  他的步子極大,蘇綰出了暖閣時他已在自己的十丈之外。飄搖雪簾里他藍(lán)色的影子顯得有絲孤零零的,那種白茫茫里頭嵌進(jìn)一抹微小的深藍(lán),撞入眼里覺得分外刺痛,仿佛是一劑孤獨的墨潑向自己。

  她盈步追過去,擎著傘遮到他頭頂。

  蘇洛陵冷眼看她,一聲不吭地直朝逍遙居走去。

  兩人緊著步子回到寢居,因時辰尚早家丁還未架炭,屋子里飄蕩著一股冷冷清清的味道,仿佛一下子憑空長出幾尺,使得房梁高深許多也空靈許多。

  蘇洛陵背對著她,面向廳中那堵玉屏,渾身冷得似乎能將掛在衣上的雪水凍住。

  蘇綰心有驚悸,當(dāng)下有些后悔跟著蘇洛陵回來,大可交代其他人做的??勺约寒?dāng)時心一急便也沒想這么多了。

  她伸手欲推一推蘇洛陵,怎奈還未想好什么說辭。正尋思著,蘇洛陵卻陡然轉(zhuǎn)身,一張臉白地嚇人,黑眸精光迸射猛一錘桌面道:“給我更衣!”

  “什……什么?”蘇綰嚇得退了一步。

  “沒聽清楚嗎?給我更衣!”說這話時,蘇洛陵幾乎有些嘶吼了。

  “可是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說過我們對各自的事情各不相干的?”蘇綰惱怒。她只是借著更衣的由頭出來而已,從未曾想過真的要為他更衣。

  蘇洛陵冷笑,俯沖過去攬住蘇綰纖腰一旋身,右掌連拍出兩下,“砰砰”兩聲,兩扇木門應(yīng)聲閉合。屋子陡然黑了下來,兩人都未來得及點燈!

  錯亂的呼吸聲已聽不出誰是誰的,蘇綰覺得自己被梏地腰部吃痛,咬牙冷嘶道:“蘇洛陵,你放開我!”

  蘇洛陵卻漸漸平息了下來,連呼吸都靜地如黑,兩顆漾著水光的眸子在烏黑里一眨不眨望著蘇綰,久不言語。

  “快放開我!”蘇綰雙手使力想掰開蘇洛陵的臂膀,身子盡量與之拉遠(yuǎn)。

  蘇洛陵忽而一笑,猝不及防地放開了手。

  “啊——”蘇綰一下撞到了桌邊,被那漢白玉撞地幾乎骨裂??蛇€未等她覺到痛意,便已發(fā)覺蘇洛陵的笑里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悶地讓她發(fā)慌。

  “蘇洛陵?”她摸黑伸手,指尖立刻觸到蘇洛陵帶濕的衣裳,便一把抓住,“蘇洛陵你發(fā)什么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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