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高適
大明宮紫宸殿那次常朝,御史中丞,京兆尹張九齡彈劾右威衛(wèi)郎將李巖成了一樁笑談。公卿大臣紛紛傳言,李巖與張九齡的女兒相戀,那叫一個刻骨銘心,還有相思閑愁的句子為證,被張九齡生生拆散不說,還三番兩次上疏彈劾他,張九齡莫不是嫉才?
皇帝在紫宸殿上親自給右威衛(wèi)郎將,皇子李巖提親,可見李巖受寵的程度,從這以后,平康里李侍郎的府上是門庭若市,來往說媒的絡(luò)繹不絕,李府的門檻也快踏斷了。
自個兒心里添堵,張九齡回府,將女兒叫到堂上呵斥一頓,還讓人把她看管起來,不準(zhǔn)她出府與李巖私會,自己也是終日讀書,閉門謝客。
李巖心里念著改造朱雀大街的事,馬不停蹄,四處巡視了一番。
朱雀大街的改造工程已上了軌道,進(jìn)展很快,看樣子計劃中那段大街,在今年的天長節(jié)前就能改造完工??拷魇心沁叺闹硺I(yè)坊,半坊之地改建成了“井”字形的商業(yè)步行街,商鋪分上下兩層,全用的拱形石粱結(jié)構(gòu),面闊七丈,深五丈,比西市那些小商鋪氣派多了。計劃按門面招商,統(tǒng)一收銀,次月結(jié)賬,唐朝人哪懂這些現(xiàn)代金融手段,御酒集團(tuán)不是憑空多了一筆流轉(zhuǎn)的資金。同時也準(zhǔn)備在那個地方開個存儲銀錢的三鑫柜坊,洛陽也有一間,發(fā)放的飛錢兩地互通。
隔著朱雀大街,殖業(yè)坊對面的開化坊,高檔酒樓“在水一方”也正在忙碌施工,一片寬闊平緩的溪水,舟橫野渡,老樹虬枝,在鬧市隔出一片清靜安寧的天地,一排檐牙高琢的兩層高樓,背東朝西,全是鉤心斗角的斗拱結(jié)構(gòu),高樓后全是改建而成的小院,載竹種梅,綠藤芭蕉,院院各有不同。
現(xiàn)在李巖有了藏金窯富可敵國的財寶,朱雀大街兩側(cè)的游園商鋪也全面開始著手營建。
永穆山莊的酒城,羽林武學(xué)的封閉基地,李巖足足跑了半個多月才認(rèn)真地巡看了一遍,身心都覺得疲累。
學(xué)士府后院,筑山庭側(cè),也有一處船板木搭建的觀月臺,比起公主府那邊,寬闊不少。
眼看快近六月,夏蟬開始鳴唱,天氣有了幾分燥熱,李巖懶洋洋地坐在藤椅上,欣賞著院景,悠閑地品著茶,小妹騰空和挺著大肚子的永穆公主在他身邊作陪。
“姐姐,你最近感覺怎樣?每天得在院子里多走動走動,生孩子就沒那么辛苦?!崩顜r話語平常,讓永穆公主心頭一陣甜蜜。
李巖又對小妹騰空道:“你也是醫(yī)生,得幫著姐姐調(diào)養(yǎng),如有閃失,拿你是問。”
李騰空站了起來,斜身斂衽:“小李將軍,奴家遵命,如有閃失,軍法從事好了?!?p> 永穆公主拉著她坐下:“別聽你哥的,你跟姐姐貼心,姐姐知道。”
盧眉兒她們結(jié)束了手上的事,也過來相聚,李巖與眾美人問幾句身體家常,聊幾段詩詞今古,其樂融融。
盧眉兒取來一具古琴,那是李巖從洛陽帶回來的,解開包琴的葛布,放在長幾上,坐下來。輕撥了一下琴弦,琴聲蒼古圓潤,如積雪消融,點(diǎn)滴成溪,、
李巖欣賞著盧眉兒端莊不俗的姿容,見她右手抹挑勾剔,左手忽按忽揉,琴聲時緊時緩,像初夏天空的浮云忽開忽合。
李巖此時的心情悠閑得如浮云,似琴聲。
“李游騎,有一位名叫高適的士子來訪,聽說他來了好幾次,這是他行卷的詩稿。”羽林親衛(wèi)高仙虎進(jìn)來稟道。
找我行卷,高適,李巖念叨著這個名字,悚然一驚:“可是從河朔來的?”
高仙虎是高墨達(dá)之子,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也有他父親的幾分:“看他言語打扮,應(yīng)該是從北地來的。”
李巖打開詩稿閱讀,不覺讀出聲來:“大笑向文士,一經(jīng)何足窮!”
就是他,自己剽竊的詩詞,那首《燕歌行》正主兒來了,李巖提心吊膽地把全部詩歌看完,謝天謝地,還沒有那首《燕歌行》。
“有朋自遠(yuǎn)方來,叫廚房備些酒菜,我與高兄喝幾杯?!崩顜r來了勁,終于有個大詩人來府上拜訪自己,下一個會不會是寫詩殺人的李太白?
高適少時孤貧,一直懷才不遇,晚來才顯達(dá),做到了禮部尚書。
永穆公主善解人意,站起來道:“坐久了,也乏,騰空,眉兒,陪我到庭院里走走?!?p> 眾女應(yīng)了一聲,扶著永穆公主繞著湖岸緩行。
高仙虎領(lǐng)著一位白衣青年士子大步而來,到了近前,白衣青年士子不卑不亢,拱手施禮:“景州高適見過李游騎!”
李巖見他面色微黑,五官卻生得端正,眉目軒朗,一身白麻衣雖有些舊,卻漿洗得干凈,舉手投足,自有一股豪邁灑脫。
“高兄的詩,雄渾古樸,質(zhì)樸有力,直抒胸臆,讀起來讓人感覺到酣暢淋漓,痛快!”李巖朗聲笑道。
“哪里,李游騎那首《燕歌行》才當(dāng)?shù)闷鸫苏Z,每每吟起這首詩,那些詩句就像是我自己想抒發(fā)的,高適與李游騎神交已久。哈哈……”高適也爆發(fā)出一陣爽朗的大笑。
酒菜很快就上來,李巖與高適分案而食,舉杯飲酒,仰脖就干,李巖暗中叫苦,我不善飲酒,高適哪是什么溫爾文雅讀書士子,分明是個燕趙游俠兒。
“高兄向我行卷?是想考進(jìn)士科,我可以向恩師蘇禮部舉薦你,不過你的詩風(fēng)與中書令張說相近,可能他會更欣賞你?!崩顜r想探探高適的想法,他來長安已有段時間,應(yīng)該知道我被張說一黨彈劾的事。
高適一愣,這話藏著什么意思?
李游騎自顧自地品酒夾菜,似乎沒注意自己,高適認(rèn)真道:“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jìn)士,我還不想蹉跎半生,我曾經(jīng)漫游燕趙,騎射刀法都還過得去,想報考羽林武學(xué),為國守土開疆?!?p> “羽林武學(xué)需吃得苦,耐得勞,高兄受得了嗎?”李巖又問了一句。
“實(shí)不相瞞李游騎,我雖然出身景州高氏,但少時孤貧,全賴族中救濟(jì),什么樣的苦也吃過。”高適站了起來,拱手答道,眉目透出一股堅毅之色。
“好,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你既然有此志向,我就舉薦高兄入羽林武學(xué)?!崩顜r大聲贊道,舉起酒杯,又與高適干了一杯。
“仙虎,你來陪高兄喝兩杯,我去寫封薦書?!崩顜r有些醉意,被一名俏麗溫柔的新羅婢女扶著,踉蹌而去,轉(zhuǎn)過回廊,李巖站穩(wěn)了,對那名新羅婢女道:“你去試試那位客人酒后的品德,到書房來稟報我?!?p> 那名新羅婢女有些不情愿,可架不住李巖逼視的目光。
李巖快步走向書房,慢慢悠悠寫了封薦書,品了會茶,等到那個新羅婢女喜孜孜來報:“李游騎,在你走后,那名客人細(xì)品淺酌,并未酒后*****,對婢子動手動腳。”
“你要是喜歡他的話,可以隨他一起離開學(xué)士府,我還送你一筆嫁妝,怎樣?”李巖故意調(diào)戲她。
“不,我不要!”卻見那新羅婢女慌忙擺著手,態(tài)度堅定。
回到筑山庭側(cè)的觀月臺,李巖將薦書遞給高適,高適心情激動,立刻拱手道別:“我入了羽林武學(xué),日后就是李游騎的下屬,還要趕著回去做些準(zhǔn)備?!?p> 李巖從懷中掏出一張百貫飛錢:“高兄與我一見如故,這是我的一點(diǎn)心意,務(wù)必收下?!?p> 也不矯情推辭,高適爽快接過飛錢。
“我送送高兄!”李巖親自將高適送出學(xué)士府。
高適拱手道別,翻身上馬,極是利索,雙腿輕磕,胯下馬兒平平射出,眨眼就看不見蹤影。
學(xué)士府前,一輛四匹雜色馬拉著的油壁車轔轔而來,到了府前,油壁車停下,車簾兒一掀,鉆出來一個約莫九歲的女孩,著一身淡紅衫兒榴花裙,唇紅齒白,甚是俏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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