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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相

第二十一章 以詩知人

隱相 水葉子 2207 2011-11-04 09:19:03

    說這番話時,那方山奇曾兩度給他施過眼色。顯然這方山人對他印象不錯,是以才用這種隱晦的方式提醒他別跟中年人逆著說話。唐松注意到了方山奇的暗示,甚至還朝他回了一個笑容以示感謝。但說出的話終究還是按照自己的本心而言,與中年人的提點不那么合拍。

  后世是個悲劇,這穿越之后的人生唐松就不愿再活的那么苦累。這并不是說他就要刻意的去癲狂放縱,只是更多的純?nèi)伪拘牧T了。若按后世網(wǎng)絡(luò)小說的說法,就是做人求一個念頭通達(dá),若是在這樣閑聊的場合里說話都得遮遮掩掩,屈著心刻意迎合,那還有什么意思?豈不白白的辜負(fù)了這一次穿越。

  見他如此,方山奇略一沉吟后反倒是莞爾一笑,暗自想道:“這少年人看著恬淡沖和,詩作里也時時透著閑曠散逸。卻不自知其根骨里包裹的仍然是褪不盡的剛強(qiáng)意氣,只是表現(xiàn)的不那么鋒芒畢露罷了”。

  扭頭看了中年人一眼,想必公南也是看出了這些,所以他臉上倒并沒有不快,反倒是微微瞇起了眼睛。相交多年,方山奇知道這是他對一個人真正感興趣后上了心時的典型標(biāo)志。

  隨后就聽公南道:“好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家國天下盡在其中矣!單憑此句,就值浮一大白,你既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某適才勸你之言倒顯得可笑了”。

  那中年說完,暢然而笑。倒真有幾分獎掖后進(jìn),見才而喜的心胸及磊落氣度。

  對此,唐松還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天地良心,此刻他可真沒有剽竊后世名句的心思,只是要與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對談,說話時免不得要用上前賢佳句,就如同他們喜歡動輒來一句子曰詩云一樣。難倒每說一句話還要加上注解不成?

  這個話題罷,方山奇引導(dǎo)著轉(zhuǎn)了話題。三人談?wù)務(wù)f說倒也熱鬧,便是在這閑談之中,那中年愈發(fā)覺得唐松言辭可聽,偶爾便有靈光一閃,佳言妙句脫口而出,對其人也就愈發(fā)關(guān)注了。

  兩盞茶吃完,方山奇兩人歇夠了腳后起身告辭。唐松送他們出去時,笑著向中年道:“公南先生近來可有不如意之事?”。

  此言一出,方山奇兩人俱都停下腳步訝異的看著他,中年心中一動,“噢!小友何出此言?”

  “那首《不知足詩》言語淺粗,實在說不得好。若是世事順?biāo)斓靡庵寺牶蟛贿^一笑而已,能不鄙薄已是難得。我觀先生聽后贊語雖然不多,確乎發(fā)自真心,若非是詩中所言合了公南先生的人生際遇,斷不會如此。是以因又此問”。

  以詩知人!公南聽罷這理由,哈哈大笑出聲。

  唐松笑著續(xù)道:“人生如千里行船,水勢無常,船一時進(jìn)退也算不得什么。只要最終船能順利抵達(dá),偶爾退一步略避風(fēng)浪實也正常,有時候后退原本就是為了更好的前行”。

  公南聽完,笑的越發(fā)爽朗,不過他卻沒再多說什么,伸手拍了拍唐松的肩膀后徑直去了。

  遠(yuǎn)離唐松的茅廬之后,方山奇開口道:“我知你素來愛才,此子如何?”。

  “風(fēng)儀清雅,才情甚高。更難得才思敏捷善察人心,又心性沉穩(wěn)明進(jìn)退之道。某都有些好奇了,以他這般年紀(jì)何以能到此地步?都言襄州乃人才薈萃之地,此言誠不欺我。他若再多些磨礪閱歷,將來定非池中之物。能與此子一番晤談,這趟鹿門之游也算不枉了”。

  方山奇微微一笑,沒再就此多說什么。轉(zhuǎn)了步子向八卦池后行去。

  “這是去哪兒?”。

  “公南既到了襄州,復(fù)又來了鹿門山。豈能不去見見張公的珍寶”

  “哎呀,疏忽了”,公南撫額笑嘆,“人沒見著倒也罷了,琴沒聽著卻是大憾事。不過我這倉促而去也沒備個伴手之禮,著實慚愧”。

  “張公至寶豈會在乎這些?不過你若真要覺得不好意思,不妨把適才與唐松對談之事說來聽聽,卻比什么伴手禮都要強(qiáng)的多了”。

  公南腳步猛然一頓,“怎么?”。

  方山奇見他臉色,嘿然一笑,“公南你想多了,只是那唐松月夜聽琴多日,張公至寶許了他一個‘不懂琴音,卻有琴心’的考語,對其人有幾分興趣罷了”。

  “不懂琴音,卻有琴心”,公南邁步跟上,“這評價可不低啊。對了,張公家這位的時間也快到了吧?”。

  “再有大半載也就夠了”。

  聞言,公南沉默片刻后一聲嘆息,“光陰如梭,轉(zhuǎn)眼便是十四年??蓢@我輩不僅一事無成,便是這天下也已由‘唐’入‘周’。而今宗室頻遭屠戮,武氏一族卻橫行朝野,氣焰熏天。乾坤倒逆一至于斯,只讓我等讀圣賢書,立廊廟者有何顏面面對天下人”。

  “公南,寬心些,你呀就是剛鋒易折……”。

  其聲漸行漸遠(yuǎn),最終消失于八卦池側(cè)的密林之后,唯有那濃濃的激憤猶自在空中回蕩。

  唐松送走了方山奇兩人,轉(zhuǎn)回來時卻見正收拾著茶具的柳眉似在沉思著什么,“想什么,這么出神?”。

  “我在想,適才那位尊客說的話”,柳眉抬起頭來,“好男兒總該是心憂天下,有濟(jì)世蒼生之志的”。

  這年頭的人就是這么些想法,似乎讀書人不心懷社稷蒼生就是大逆不道似的,連柳眉這么個沒進(jìn)過學(xué)的人都是如此,讓唐松有什么辦法,“濟(jì)世蒼生!好大的帽子,我可擔(dān)不起。世事艱難,我能濟(jì)好自己就不錯了。至于其它的,自有朝廷那些肉食者去謀”。

  “公子是讀書人,科舉之后豈不也要入廟堂?”。

  唐成沒好氣的笑笑,開玩笑,中國古代科舉實行了一千多年,但要說科考最難,錄取比率最低的恰恰就是率先將其作為固定取士制度加以實行的唐朝。一年三四千士子參加禮部組織的考試,進(jìn)士科朝廷最多錄取三十人,還有一次只錄取了十七個,這是個什么比例。唐代以詩賦取士,詩圣杜甫卻考不上。號稱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也三番五次的折騰了好些回才勉強(qiáng)取中,至于與他并稱“韓孟”的孟郊,更是考了十幾回頭發(fā)都快白了才金榜題名。以至于壓抑太狠的他當(dāng)即就詠出了: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分明是喜歡的癲狂了。以詩賦取士的科舉卻讓這些千古詩壇上第一等的人物都如此磋磨,誰還敢言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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