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秋陽和吳翩翩親自把盧棋送到東京的試院,囑咐一番之后,盧棋還是沒有帶林秋陽準備的那些東西進去,只是帶了筆墨紙硯的包裹和一件斗篷,別的是多一件也沒有。
林秋陽好說歹說,他才多帶一副護膝。
試院關(guān)門三天,這三天就算是天王來了也不能開門,試院里每個考生都有獨立的小房間,試院定時送吃喝,晚上也是睡在里面,每個小房間還有一個小隔層有解決內(nèi)急的全部用具。
一旦有人踏出這個房間,算是自動棄考,京城的省試和會試是在同一個貢院,嚴格程度可見一斑。
若是省試考中稱為貢生,才有資格參加每三年八月份會試,稱為秋闈。
貢院關(guān)上門,林秋陽、吳翩翩才上車回府,對于盧棋的文采她們是從不擔心的,連盧枡省試考一次都中了,更何況是盧棋,只是盧枡一直沒有考會試罷了。
考試這三天,覃予不用去學(xué)塾,她跟老夫人和林秋陽報備了要出門為盧棋祈福,老夫人和林秋陽也沒有多想讓她去了。
她每次都是去上個香就去了含福巷,最后一日,她在南北鋪子二樓的辦事間換了衣衫發(fā)髻,穿上青鴉色的束口束腰長袍,化了點眼妝,左眼角點了一顆美人痣,戴上繡著青鴉色茶花的青鴉色口罩,緊緊把下半邊臉裹住,就連脖子也圍了一條玄色絲巾。
“姑娘,這可行嗎?”梅染邊給她穿戴邊擔心道。
她也不贊同覃予獨自出去,覃予花朝節(jié)以來雖然有在練騎馬,但都是在清明湖邊跑,跟在路上跑又是兩個概念了。
覃予打開門看著打扮成她樣子的小七,和竹月坐在二樓角落的位置上,小七也是第一次見覃予真容,她記得是之前來過的姑娘,不知道是店主,一見到店主田茶原來是個小姑娘嚇得現(xiàn)在手還在發(fā)抖。
“你們得留在這里,不然外面的護衛(wèi)會起疑。”
余閻浮守在門口見開了門,一時間也驚到了,剛剛進門的是個穿著竹月色紗裙的明媚可愛小姑娘,出門就變成了穿著青鴉色便服的閻羅殿里的閻王般妖艷,那雙眼睛讓人不敢直視。
這個時候她是田茶。
這身衣裳還是她自己描述樣子,照著她的尺寸想法做出來的,梅染的手藝覃予從來都不懷疑,很合身,活動也很方便。
田茶目光一橫,余閻浮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拱手作禮,又與梅染道,“田茶家主只是去看一看京郊的酒莊,梅染姑娘放心,我會保護好家主?!?p> 梅染一臉的不情愿,覃予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們身邊呢,拉著覃予胳膊,懇求道,“姑娘,您就帶上奴吧,奴實在是不放心?!?p> 覃予自己也忐忑,她在學(xué)騎馬的時候梅染也在學(xué),多個人壯壯膽也好,她說話變得凌厲鏗鏘,全然沒有了覃予時候的溫柔,“如此,你跟我走一趟吧,換妝去?!?p> 隔著面罩,她現(xiàn)在的話語完全讓人聯(lián)想的到覃予,余閻浮半張著嘴,又一次被驚到了,竟然連說話的語氣都能改變?
梅染喜出望外,當即把覃予推出了門。
覃予就著南北鋪子開始,由余閻浮走了一圈含福巷,她也是第一次出來見手底下的員工,余閻浮一家一家店鋪介紹,覃予也算是認了人正式以莊家的身份打了招呼出現(xiàn)過。
路過盧家馬車的時候,覃予沒有把目光投射到盧家跟著護衛(wèi)身上,簡直就跟真的不認識般走了過去,那些護衛(wèi)看著樓上辦成覃予的小七還在,就沒有太在意其他的,畢竟他們的任務(wù)是保護好覃予而已。
梅染換了身青鴉色的跟覃予身上穿的樣式一樣的衣裳,也戴上了面罩,換了發(fā)髻還化了點眼妝,左眼角一顆耀眼的痣吸引了所有人看她的目光,盧家的護衛(wèi)愣是沒有認出來,覃予和梅染就這樣在盧家護衛(wèi)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任誰都想不到,女子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將軍府的護衛(wèi)自然想不到這一層。
覃予、梅染、余閻浮,還有兩個南北鋪子自己的護衛(wèi),五人騎著馬出了城,一路奔襲,覃予的馬雖然小,但跑的也不是很慢,余閻浮看到覃予小小年紀騎馬技術(shù)那么好也有點驚嘆,將軍府出來的姑娘果然能文能武。
不到一個時辰,到了南郊,覃予停在路邊,看著綠油油的田野盡頭是一座小山坡,山坡前儼然一座白墻青瓦的山莊,看著占地該有幾十畝。
覃予興奮極了,這是她的產(chǎn)業(yè),“閻大哥辛苦了?!?p> 余閻浮在馬上拱手,謙遜道,“托家主的福,若是我自己是定然想也不敢想有今日這般事業(yè)?!?p> 這個山莊光是買下地契就花了五千兩才拿下,里里外外質(zhì)構(gòu)裝修,釀酒各種工具的定制,就連酒缸也是專門燒制的,前前后后花了將近一萬兩白銀。
南北鋪子所有的錢都砸了下去,加上覃予送出來的一千兩和四盆素冠荷鼎賣了兩千兩,從錢莊借了三千兩才得以運轉(zhuǎn)。
余閻浮最后把細算報上去的時候,覃予只給了預(yù)算之中的話,他到現(xiàn)在還是他有些忐忑,覃予這樣做生意的方式真的能行嗎?可憑著以往的經(jīng)驗,他還是相信覃予的。
余閻浮又道,“家主,如今我們的酒莊已經(jīng)可以正式釀酒,按照您說的,我們釀了一小部分桃花酒,整個過程都很順利,今日就能起出來,只是釀成之后這要如何供應(yīng)到洛陽的分店?店里的釀酒房真的要取消嗎?”
覃予的馬邁著小碎步,往山莊的走去,余閻浮和梅染一左一右聽著。
“放心吧,我們這個經(jīng)營模式省時省力,還能節(jié)省很多成本,對于貨物的流通也是有好處的,做到所有分店統(tǒng)一,便于管理?!瘪铔]有深說,現(xiàn)在余閻浮和梅染還不是很能理解,等到正式運營起來他們自然會知道。
又道,“我現(xiàn)在是試試水而已,要是成功,我們不單止釀酒以山莊的形式存在、炒貨、乃至鏢局運轉(zhuǎn)人員都能形成一個系統(tǒng),到時候從工廠到物流到門面,一管到底,還愁我們的南北鋪子開不到南梁各個角落?!?p> 她的目標不單止南梁,還要開到第戎、開到抵羌、開到大理開到智高......山莊也要遍布各地,她要有撐得起自己的命運的財富。
余閻浮似乎有點理解田茶的想法,他覺得田茶真是個神人,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神仙想法?做人做事堅決果敢,殺伐決斷毫不猶豫,上萬兩銀子取舍之間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每次跟這個田茶說話都能把自己思想拔高一層的感覺。
況且,別人做事都是一板一眼,可覃予不一樣,她的思想腦子完全不受約束,跟別人不一樣她就贏了。
莊子門前大開,還有十幾個小孩追逐玩鬧。
余閻浮解釋道,“附近村子的婦人過來干活,孩子也跟著過來了,我覺得只要不影響干活,也是可以通融的?!?p> 覃予下馬,見莊子前邊空地安了竹制的圍欄,孩子們在此玩耍只要不出事,她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孩子們見覃予穿著陰沉,不自覺湊到了一起,呆呆看著這個奇怪的人。
“走吧,進去看看。”覃予沒有理會那些小孩,徑直走進了山莊的大門,余閻浮做向?qū)?,一一介紹了山莊各個部位的用處。
進門一個假山擋住了視線,繞過假山便是會客的大堂,里面擺設(shè)各種精美的裝飾瓷器,不之前的書畫,裝飾清雅卻俗氣的很。
“把這些擺設(shè)換成我們釀制的酒,每釀一種新酒都要有一種獨一無二的罐子盛放?!?p> “是。”
緊接著西邊一片院子房子被改造成了酒坊,西邊小山坡上有一股清泉,水質(zhì)極好,可以直接引到西邊酒坊,而東邊則是變成了儲藏存酒的地方,將來這個地方也是籌劃成酒坊,小山坡下還有一片幾十畝的干地,余閻浮打算等有了資金一并把小山坡和這片空地買下來,做個存酒的酒窖。
覃予很贊同他這個想法,只是要跟有司交涉,到時候生意做起來之后就沒有那么容易了,所以還是要盡快著手去做,現(xiàn)在正是花季,在八月之前她要看到這個小山坡和空地要拿下來。
因為八月二十六盧枡大婚,她可沒有時間時間再出來看。
“自然,你只管放開來做,至于有司衙門那邊只要我們照著司法行事便不會有大問題,至于人員,建立監(jiān)察制度,不可讓底下的人鬧出什么幺蛾子?!?p> 看完山莊,一行人才牽著馬往回走,南郊的水田好,莊子少,倒也安逸,走在路上清風吹起衣角,衣角磨蹭著膝蓋,又軟軟的耷拉下去,鞋面一步一步若隱若現(xiàn)。
麥田卷起一出場波浪,似安寧又不安寧。
余閻浮畢竟是外面的人,她對余閻浮的判斷僅限于能力,至于余閻浮的品性、看人能力她還得再看看,若是他把這個山莊鉆營好了,余閻浮就是個忠心可調(diào)教的,她不介意讓余閻浮成為更信任的合作伙伴。
余閻浮聽出了覃予的意思,揖手道,“是,家主放心,現(xiàn)在在各個店鋪和山莊管事的人都摸查過,底子都干凈,有本事的?!?p> 覃予點頭,“那就好,先把這一條線做好,往后做其他也就容易了。”
“家主思慮遠大,閻浮遠不敢想,您放心,我定當忠于家主。”余閻浮再次揖手,梅染和竹月是覃予的人,所有的賬目乃至人都過了這兩個女使的眼,換句話說,現(xiàn)在余閻浮所做的事都在覃予的眼睛之下。
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這點道理她還是明白的,何況商賈這一行水那么深,她雖然有著不一樣的思想,制度一般的商賈陰暗面暫時還不到她分毫,可要好好經(jīng)營下去,必定得先迎合這個朝代,才能成為引領(lǐng)這個朝代的弄潮兒。
覃予沒說什么,騎上馬,輕快道,“好了,回去吧?!?p> 一路上,余閻浮跟她說起南北山莊的前身,說是一個老世家的產(chǎn)業(yè),后來隨著后輩分家出來,只是那些后輩不爭氣,輾轉(zhuǎn)了幾手,有人說風水不好,總之后來就沒有人要接手,余閻浮才能以五千兩的低價拿下這個莊子。
“只要南北山莊干干凈凈就好?!瘪璨]有過多的問,就是賦予余閻浮信任。
她在逛山莊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些老木頭上刻有快被時間磨滅的‘覃’字樣,想到覃家的家族史,她大概可以推斷出那個莊子是覃家上幾輩人分家分出去的產(chǎn)業(y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還是落回到她手里。
余閻浮信心滿滿,不得不說覃予很懂人心,敲打一棒再給個糖果。
回到南北鋪子,覃予沒有直接從南北鋪子進門,而是從對面街的鋪子跟后門進了南北鋪子,對面街的這個鋪子也被余閻浮買下了,開了個南北炒貨的店,賣松子、榛子、腰果之類的堅果,與含福巷相對而立,位于兩條不同的街,單純在街上逛的話一定發(fā)現(xiàn)不了原來南北炒貨是跟南北鋪子后門是對著的。
她換回自己的衣裳,再次出現(xiàn)又變成了那個可可愛愛,溫柔似水的覃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