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的早晨永遠是在交通擁堵中度過的。
交通擁堵讓這個城市所有人——無論窮人還是富人、**絲抑或精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只有在體會擁堵帶來的焦慮時,我們所有人才是平等的。
經(jīng)驗告訴我,如果7點之前出門,8點就能到公司;如果7點半出門,就有一半的風險會錯過9點打卡時間。通常我們公司不會特別要求員工準時打卡,但李牧寒昨天囑咐我不要遲到,所以我很乖地把鬧鐘往前撥了半小時。
“真搞不清你的乖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p> 坐在早班公交車上,我突然沒來由地想起李牧寒的這句自言自語的話,心臟驟然漏跳了一拍。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琢磨我。我以為在他眼里,我只是一個空氣般的存在。
我第一個到辦公室打了卡,過了幾分鐘,若童也來了。我們倆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吃了早餐的面包。
不知為什么,今天李牧寒竟然遲到了。
上午十點鐘,總監(jiān)室里依然空無一人。若童好幾次走到我的座位旁,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最后也只能無奈地走開。
我百無聊賴地玩著紙牌游戲,忽然一個身影倏地從我眼前閃過。我抬頭一看,李牧寒終于來了。
他急匆匆地走進總監(jiān)室,打了幾個很長的電話。從他的表情看,他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糟糕。
掛了電話之后,他雙手支頭,用拇指狠狠地揉著太陽穴。
“發(fā)生什么事了?”若童在內(nèi)部Q上問我。
我回過去:“我怎么知道?!?p> 若童說:“看來老板心情很不好,希望不是因為芒星企劃的事?!?p> 我一看到這句話,心里忽然涌起很不好的預(yù)感。就在這時,李牧寒坐在總監(jiān)室里喊了一聲:“若童,梅朵,進來。”
我和若童面面相覷,忐忑不安地走進總監(jiān)室。
李牧寒第一次把總監(jiān)室的窗簾拉上,還關(guān)得嚴絲合縫的。我嗅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李總,發(fā)生了什么事?”若童輕聲問。
李牧寒回到辦公桌后,抱著手冷冷地說:“我今天上午剛得到一個消息:銀狐的劉梅提前向芒星的公關(guān)總監(jiān)匯報了他們的廣告創(chuàng)意。你們知道銀狐的創(chuàng)意主題是什么嗎?”
我和若童相視一眼,搖搖頭說:“不知道?!?p> 李牧寒的目光在我們倆臉上掃了一遍,然后一字一頓地說:“玩過一世!”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如同一聲晴天霹靂把我的腦袋炸懵了。
李牧寒低下頭打開桌上一個文件夾,淡淡地問:“你們兩個之中,誰把創(chuàng)意方案透露出去了?”
若童立即說:“我沒有。”
我也跟著說:“我、我也沒有?!?p> 李牧寒把那個文件夾推到我們面前,冷冷地說:“那你們怎么解釋這個?”
若童把文件夾拿起來,我也湊過去看。
果然,銀狐的創(chuàng)意幾乎跟我們的如出一轍!
我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但我不知道這是怎么發(fā)生的。
不是我……我明明什么也沒有說……不是我。
我抬頭看著李牧寒,他的眼睛也直視著我。這一次,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仿佛停留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才冷冷地挪開,淡淡地說:“去會議室,我要看你們保存的所有資料?!?p> 策劃芒星的廣告創(chuàng)意這段時間,我和若童一直在會議室里工作。會議室的鑰匙只有若童有,所有有關(guān)芒星策劃案的資料,她不是第一時間用碎紙機銷毀,就是妥善保管在帶鎖的資料柜里。
若童并不慌張,她從資料柜里把儲存的手稿分次拿出來:“李總,這是第一次美術(shù)手稿,這是第二稿,第三稿……一共是八稿,期間的草圖我都第一時間銷毀了。”
李牧寒慢慢地翻過那些畫稿。然后抬頭看著我:“梅朵,策劃案都儲存在你的電腦里吧?”
我點點頭,回答說:“是的。我的電腦加了密碼,這臺電腦不能上網(wǎng),我也從來沒有把資料考回家去,都是在會議室加班,若童是知道的?!?p> 李牧寒看了若童一眼,若童說:“朵朵絕對沒有把資料帶出去,這點我可以作證?!?p> 李牧寒又對我說:“把你的電腦打開?!?p> 我乖乖地當著他的面打開電腦,輸入了一個十六位的密碼。然后點開芒星創(chuàng)意的資料夾,李牧寒坐下來一一查看。
我覺得他在懷疑我,這種感覺非常不好。但我卻不能說自己是無辜的,我直覺這事跟張遙有關(guān)……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沒有說??!
我甚至開始懷疑,張遙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巫蠱之術(shù),難道他僅是看著我,就能竊取我腦中的創(chuàng)意嗎?
李牧寒花了十幾分鐘時間,才看完我電腦中保存的所有芒星文件。
我忐忑不安地說:“李總,我真的沒有泄露創(chuàng)意方案。”
李牧寒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
銀狐惡意竊取了我們的創(chuàng)意,還提前通過非正式渠道向芒星匯報了,如果我們按照原計劃提交創(chuàng)意方案,一定會被說成是剽竊;但如果要重新做方案,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了,因為提案會就定在明天……
這一次的競爭,我們輸定了。
這是李牧寒來到我們公司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單子,我想,他一定很輸不起……
他沉默地坐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頭看著我:“梅朵,你的本子呢?”
“本子?”我心里咯噔一下。
李牧寒急忙問:“就是你用來畫畫的那個本子。在哪里?!”
我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說:“一直在我包里。”我急忙跑回辦公室,把我的包拿過來,當著李牧寒的面翻找。
找了一次,竟然沒有!
我抬起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了李牧寒一眼,然后又低頭把包里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翻了個遍——
還是沒有。
我兩腿發(fā)軟,幾乎要癱坐在地,自言自語說:“我……可能是把本子放在家里了……”
可是我清楚地記得,昨晚我回到家就看了會電視,然后睡覺了,絕對沒動過包里的東西。
我看著李牧寒和若童,李牧寒的臉冷若冰霜,若童則是一臉擔憂。
我仔細回想最后一次看到那個本子的時間:“昨天……昨天下班的時候,我明明還把那個本子放在包里,然后……”
然后我去見了張遙。然后本子就不見了。
眼前厚重的陰影忽然重重地傾覆下來,我一瞬間幾乎窒息了。
過了很久我才回過神來,怔怔地對李牧寒說:“我的本子被人偷了?!?p> “被誰偷了?”李牧寒淡然的語氣下似乎隱藏著一座冰山。
我再也無法逃避,也無法欺騙自己:“是張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