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jīng)大亮,過不了多久,笙曉就會給她送早膳了,要是一早沒見到她,不免徒增麻煩。
蘇薇四處望了望,只見扶疏梧桐,只聞晨歡鳥聲,卻是半個人影也沒有,梧園的下人也很少,此刻就算是大聲呼喊,也不一定會有人來,還是自己找路回去比較實在,這花園雖大,也不至于走不出去吧。
打定主意,她并沒有馬上往回走,而是站在原地回憶來時的印象,思索了半刻鐘,她才轉身往回走,只是她來時心神都不在環(huán)境上,大多時候只能跟著感覺走,就這么走了一刻多鐘,她非但沒有找到回去的路,身邊的景象反而越來越陌生。
懷揣著心疑,她再往前走了走,走過轉過拐角的時候,眼前忽然一片開朗,只見一個巨大的人工湖,宛若綠寶石般鑲嵌在一片梧桐林之間。
湖面長滿尖尖青荷,雖然葉子尚未完全展開,卻已經(jīng)有了接天蓮葉無窮碧的勢頭,這里應該就是笙曉說的種著荷花的湖。
下一刻,蘇薇的目光就被一襲白色吸引了——
湖的彼岸,一人手執(zhí)長劍翩翩起舞,動作從容優(yōu)雅,招式簡單優(yōu)美,叫人看的賞心悅目。
蘇薇有些意外,悠閑如墨衍這樣的人,會起這么早來練劍。
遠遠的觀望了片刻,蘇薇沿著湖岸漫步過去,在距離他四五丈遠的亭子前止步,繼續(xù)觀賞墨帥哥練劍。
墨衍好似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動作猶若行云流水,劍花飛舞,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說實話,墨衍雖然偶爾有些苛刻,長得也只算可觀,但也還是一個不錯的人,至少沒有見死不救,讓她暫得一處安身,假若沒有他的吩咐和允許,笙曉也不會如此精心的照顧她幫助她。
真是越想越覺得這家伙順眼。
思緒漫天飛舞,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疾風襲面而來,銀色華光刺入視線,帶著冷酷嗜血的氣息,直擊她的面門——
沒有尖叫,沒有腿軟,心仿若停止了跳動,蘇薇怔怔的盯著停在鼻尖不到一寸的劍鋒,腦中一片空白。
墨衍……拿劍指著她……
半晌,蘇薇才得到這個認知,可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大話西游中,紫霞仙子拿劍指著至尊寶的情景,還有至尊寶那段經(jīng)典告白。
猶記得當初看到這個片段的時候,她還嗤之以鼻,這么假的告白,傻子才會相信,可看到自尊寶戴上金箍,去救紫霞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
有時候愛一個人愛得太深,會深到連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蘇薇一動不動的瞄了一眼鼻前的劍,扯了扯嘴角,她不會是紫霞,墨衍更不可能是至尊寶,就算墨衍是至尊寶,他的紫霞也不會是她。
利刃就在眼前,頃刻就可取她性命,可她居然臨陣走神,是她膽識過人,還是認定了自己不會傷她?
墨衍眼中舒卷著如云般微妙的情緒,忽然手一收,將劍撤去,輕身一躍,好好的石凳不坐,卻坐在了亭子的圍欄上,白色的衣擺恣意墜落,在空中輕輕飄蕩。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蘇薇,問出心中所想:“方才你為什么不躲開?”
經(jīng)他一問,那凌厲逼人的劍光仿佛又劃過眼前,蘇薇后知后覺的后怕起來,墨衍舞劍時的招式明明和緩之極,就好像在表演花樣劍術一般,卻沒想在瞬間就化成了殺招,若是換了個要殺她的人,此刻只怕自己已經(jīng)是劍下亡魂了。
暗吸了口氣,蘇薇的心跳緩和下來,笑言:“大約是覺得你不會傷害我,所以才沒有想到躲開吧?!?p> 她的本意是緩和氣氛,順便遮掩自己反應遲鈍的事實,但墨衍聽入耳,卻是身子微微一僵,仿佛被什么震住了,從容淡定的面容蕩開一道微波。
半晌后,墨衍低低說了一句:“如此輕信于他人,以后會吃虧的。”
他的聲音太低,蘇薇只聽吃虧兩個字,轉眼間,又見他嘴角噙著熟悉的笑容,悠然問道:“蘇姑娘可是在散步?”
蘇薇笑得溫文爾雅,“早上空氣好,所以出來走走,我是不是打擾到墨公子練劍了?”
墨衍笑道:“我正準備回去,既然蘇姑娘在散步,我也不打擾了。”說著縱身跳下來,提著劍抬腳就走。
“墨公子……”蘇薇急忙喊道,剛才走了這一遭,她對自己能否走出這個花園已經(jīng)十分懷疑,眼下有他這個熟路之人,請他帶路是最好不過的了。
墨衍停住腳步,回身望她,蘇薇走過去,迎上他黑如夜般純凈的眼睛,忽然有些羞赧:“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墨公子能否引一下路?!?p> 墨衍無聲一笑,一副就知如此的模樣,轉身道了句:“走吧。”
穿梭在繁密的梧桐之間,兩人并肩而走,蘇薇實在無話可講,便索性不開口,而墨衍的話素來不多,一時間,兩人都相對無言。
沉默良久,眼見著就要走出梧桐林,墨衍忽然問道:“聽說你在寫話本?”
“是,不過真正寫的人并不是我?!边@件事她并沒有隱瞞笙曉,墨衍是笙曉的主子,自是會知道的,聽他忽然問起,蘇薇頓了頓,最終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聽到回答,墨衍又是許久沒有說話,蘇薇忽然有些失落,隨即又有些自嘲,墨衍出自氏族大家,祖上當是書香門第,歷代為官,自是對小說這種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文學不屑一顧,他沒有出言諷刺,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都寫什么?”
蘇薇訝然,一溜嘴說道:“這個是商業(yè)機密,成書前除了作者和書局,對外保密?!?p> 墨衍垂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身上的秘密真是不少?!?p> 蘇薇皮笑肉不笑:“誰沒有一點秘密,你說是吧,墨公子?”
她這是在說,他也有秘密,各自保管好各自的秘密,相安無事就好。
墨衍輕輕一笑,卻沒再說什么,蘇薇怕他又追問些棘手的問題,索性閉上了嘴,寂靜的梧桐林中,只有兩人細碎的腳步聲。
回到西園,等了一會兒,笙曉才送早膳過來,見她沒有問起,想是對自己去花園一事不知,蘇薇也沒再提起。
用過早膳后,笙曉帶著蘇薇來到梧園的馬廄,指著一匹棗紅駿馬道:“姑娘畢竟是女孩子,所以我讓人挑了一匹溫和的,姑娘看看是否滿意。”
那匹馬鬃毛光亮,個頭不算高,四肢卻極其矯健,正適合女子騎坐。
青竹園與梧園,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西,一兩天還好,但長時間都靠兩條腿來回奔波,不免過于累人,若是哪日有急事,沒有一個利索的交通工具,定會誤了事。她昨日與笙曉說了這事,沒想到笙曉今日就將事情辦妥了。
笙曉辦事,她自是放心的,當下就將馬牽出來,動作利索翻上馬背,策馬溜了一圈。
蘇薇前世有一個朋友是職業(yè)馬術運動員,在那位好友的熏陶下,她也學會了騎馬,但技術并不高超,本來上馬前還有些不放心,怕自己控制不好馬匹,沒想到這匹馬似乎能通人性,并且極其溫順,就算奔跑起來也不成問題。
“笙曉!這匹馬真是深得我心,謝謝你!”蘇薇拉著韁繩從遠處跑過來,陽光下的臉龐因興奮而閃閃發(fā)光。
笙曉站在草地上,含笑望著策馬而來的人,“姑娘喜歡就好?!?p> 蘇薇有些愛不釋手,索性沒有下馬,抬頭看了看天,“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話畢后,拉著韁繩調轉方向,直往院外奔馳而去,她的動作極其利索,并沒有看見,凝視著她離去的笙曉,已經(jīng)斂了笑容,眼中全是復雜。
抱歉,今天發(fā)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