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赫連容并沒有去找未少陽詢問祠堂的事,反而去了韓府,錢金寶見她到來萬分欣喜,直說正要出門去找她。在院子里遇見不知是她嫂子還是小姑的女子,穩(wěn)重端莊,錢金寶也沒有介紹的意思,直將赫連容拉出府去。
出了大門才舒了口氣,回頭“呸”了一聲,“她們平時可不是這個樣,聽說臨同府的巡撫夫人要回來探親,估計這幾天就該到了,大概會宴請云寧的官員家眷,所以這兩天練得正勤呢,生怕丟了云寧官員的臉,傳到臨同去讓人恥笑。”
赫連容奇道:“她們也是堂堂四品官員的家眷,何必如此小心?”
錢金寶嗤了一聲,“巡撫那可是從二品的大吏,我公公還差得遠(yuǎn)呢,而且聽說這個巡撫夫人的舅舅是吏部侍郎,吏部那是什么地方?專管官員考核升遷的,她們一個個的還不卯著勁的巴結(jié)?”
看著她不屑的樣子赫連容失笑,“你不也是‘她們’之一?還不快回去練好儀態(tài),省得到時候丟臉,讓你公公丟了升遷的機會?!?p> “我才不管呢。”錢金寶滿臉不在乎,“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裝什么裝?讓我一柱香不說話我得悶死,到時候挺尸到宴會上,是她們好看還是我好看?”
赫連容大笑,扯著她到街上去,買些吃食來堵她的嘴,一人一袋炒栗子嘴里吃著,錢金寶突然嘆了一聲,“你上次不是說那渾球的錢袋被偷了么?我哥打聽遍了城里的所有慣偷,一點發(fā)現(xiàn)也沒有?!?p> “沒有是正常的?!焙者B容道:“一萬多兩,打斷腿都夠活下半生了,還不趕快跑路么?難道繼續(xù)留下來當(dāng)小偷?”
“那也該有跡可尋才對?!卞X金寶嘟囔著,“也沒聽說誰突然不見了……?。‰y道是外來人干的?”
“你該去衙門當(dāng)神捕。”赫連容笑著搖搖頭,目光突然閃了一下,抓住錢金寶的胳膊道:“咱們?nèi)タ纯词罪??!?p> “干嘛……”錢金寶被赫連容拖進一家首飾店里,只問了一句,便被店里新式樣的首飾吸引住了目光,看這個好看,看那個也漂亮,林林總總地選了一堆,又讓赫連容也挑幾件。
赫連容的目光一直盯在店外,心不在焉地挑了副紫水晶的滴珠耳環(huán),錢金寶拿起那副耳環(huán)看了看,挫敗地道:“你怎么總能挑到好看的東西?!?p> 赫連容便把注意力放回來,失笑道:“你喜歡你便拿去?!?p> 錢金寶擺擺手,“君子不奪人所好?!闭f完笑得瞇起雙眼,“韓森教我的?!?p> 赫連容越發(fā)想笑了,想來韓森教她這句話大概是別有用意的,錢金寶“奪”人所好的事情大概發(fā)生過不少,比如上次去未家要錢。
“哎呀!”錢金寶摸摸腰間,“忘了帶錢袋。”
赫連容拿出自己的荷包,苦笑,“我也沒帶多少錢?!?p> 忙活了半天的首飾店老板有點急了,“不然……給二位夫人送到府上去?”
還沒等錢金寶答應(yīng),門口處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不必了。”
聽到那道聲音,赫連容心中嘆了一聲,勾起些笑容轉(zhuǎn)過身去,錢金寶已喜道:“三少,你可真是及時雨,先替我付錢,明天我讓人把錢送到未必知去?!?p> 未少陽笑笑,將銀子付清,朝赫連容道:“剛才瞧著像二嫂,剛想招呼你們就進了店,一會你們有事么?二哥約了我談事情,要不要一起過去?”
赫連容正想拒絕,未少陽又朝錢金寶道:“韓少爺大概也會去,二哥這幾天張羅酒樓的事,他似乎也有興趣?!?p> “我說他怎么一大早就沒影了呢!”抓韓森絕對是錢金寶很首要的一個任務(wù),她沒怎么掙扎就同意了未少陽的邀約,抱著新置辦的首飾盒子出了首飾店。
赫連容沒什么心情說話似的,未少陽隨便聊了幾句也只有錢金寶搭腔,未免奇怪,“二嫂不舒服么?”
“沒有,不必?fù)?dān)心?!焙者B容這么說著,腳下卻停了,“娘好像讓我今天去找她,我給忘了,你們?nèi)グ?,我先回家?!闭f罷她也不管錢金寶,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錢金寶錯愕半天,才急著翻首飾盒子,“你還有副耳環(huán)……”
赫連容聽到了,卻不想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見到胡同就拐進去,七走八走已距子午大街很遠(yuǎn)了,這才慢下來。想想自己剛剛的舉動,覺得有些可笑,為什么不想見未少陽呢?全是那點無聊的自尊作祟罷了。不想讓他看到,他推出去的女人,現(xiàn)在活得多么辛苦、多么難堪。
深深地吸了口氣,赫連容左右辯識了一下方向,打算回未府去,正轉(zhuǎn)著身,便見到身后不遠(yuǎn)處站著一人,不是未少陽又是誰。
赫連容怔往,未少陽有些擔(dān)心地走到近處,“我瞧你有些不對勁,便讓韓夫人先去了相約處,你真的沒事?”
赫連容搖搖頭,突然自嘲地笑笑,“沒事,現(xiàn)在真的沒事了?!倍阌秩绾??她又能躲到哪去?那件事對未家人來說不是秘密,未家人是怎么想的早已既定,她永遠(yuǎn)是一個不值得被三少娶的女人,沒人會因為她的想法而改變態(tài)度,更不會有人因為她的難堪而心生憐憫,她為什么還要在乎別人的看法?
“二嫂……”
“我真的沒事?!焙者B容讓自己打起精神,“對了,有件事我正想問你,是有關(guān)祠堂的事,我昨天去問了娘,現(xiàn)在想問問你?!?p> 未少陽沒有一絲詫異,輕笑著說:“二嫂可是想問我有關(guān)未家寶物的傳言是真是假?”
“不,”赫連容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相信寶物還在?!?p> 未少陽嚴(yán)肅起來,跟著赫連容一直走著,半晌道:“我記得小時候我爹說過一次,我們家有一件寶貝,這件寶貝只有未家的當(dāng)家才能知道它是什么,而將來誰接管了未必知,誰才有資格擁有這件東西。后來,他再沒提過此事,直到臨終前奶奶問他,他才說那東西早己毀了。我爹是未家數(shù)代單傳的血脈,并無其他宗親,最親的只有我們,沒有寶物外流的可能,所以我相信他的話,他沒理由將東西藏起來?!?p> 這么看來,未老爺?shù)拇_有將寶貝傳給兒孫的心思。又不可能留給外人,那么寶貝果然是毀了?“可是奶奶她們似乎都不相信?!?p> “人的想法是沒辦法左右的?!蔽瓷訇柾O履_步,“二嫂放心,我會去和娘說對那件東西我已有了別的線索,并不在祠堂里,等二哥把祠堂修完,她便不會再逼二嫂做什么了?!?p> 赫連容一時失語,她還沒把經(jīng)過告訴他呢,他怎么就把結(jié)果都先想出來了?和這樣的人談話確實輕松,但也很沒安全感。
“原來二嫂剛才就是為這事心不在焉的?”
赫連容不打算多說,便應(yīng)了一聲,未少陽笑道:“現(xiàn)在沒事了,二嫂跟我回去吧,二哥這次是鐵了心要做些事,你也該去看看。”
“我還是……”
赫連容因為不想見到未少昀,正想拒絕,便聽一陣狗吠聲由遠(yuǎn)而近,望過去,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們出現(xiàn)在街角處,每人手里牽著一條狗,個個勁頭十足的模樣。為首兩人,赫連容竟認(rèn)得一個,那是城內(nèi)最大米行隆升號的方家少爺,平常總與未少昀玩在一起的,也是個渾球,赫連容跟著錢金寶去抓韓森的時候見過一面。
另一個則不知搞什么花樣,薄帕覆面假裝蒙面?zhèn)b,只露出兩只眼睛,赫連容剛覺得身形有些眼熟,未少陽已訝異出聲,“二哥?”
赫連容半瞇著眼睛看清那人的眉眼,果然,不是那渾球是誰?稍有熟悉的人也能看出來。由此可見,電視里綁塊手絹就連親爹也認(rèn)不出是誰的橋段實在雷人得很。
未少陽迎上去,“二哥?你怎么在這里?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鴻燕樓。”
未少昀見了未少陽也詫異了一下,打量一下后面的赫連容,漫不經(jīng)心地道:“半路讓兄弟們抓來賽狗,等我比完了就去赴你的約?!?p> 旁邊即時哄笑一片,方少爺笑得最兇,“昀少,是狗比,不是你比,還是你對你的狗沒信心,打算親自下場?”
未少昀不耐地?fù)]了揮手,“你們就趁著今天贏我吧,等我明天找回布皮特,連本帶利的贏回來!”
方少爺奇道:“你最快的狗不是叫脫韁野狗嗎?又有新貨?”
“改名了改名了,現(xiàn)在叫布皮特,以后一直叫布皮特?!蔽瓷訇烂橄蚝者B容,見她沒什么反應(yīng),皺著眉頭把狗韁甩給別人,雙手環(huán)胸地晃到赫連容面前,奸笑兩聲,“心里罵我呢吧?”
赫連容大皺眉頭,“莫名其妙?!?p> “喂!”未少昀倒愣了,挨近赫連容小聲道:“你也太沒良心了,奸夫的名字被狗叫了也無所謂?”
赫連容眉頭更緊,“不知道你說什么?!笔裁醇榉??誰有奸夫?她?
“誒……”未少昀抓抓頭發(fā),看了眼未少陽,了然地哼笑,“哦,原來搭上小叔子,就連奸夫的名字都忘了?!?p> 這人是瘋了嗎?還是得了躁狂癥?居然還蒙面!他以為他是動感超人??!赫連容完全用看神精病的目光看著他了。正打算轉(zhuǎn)身離開,胳膊被未少昀拉住,“我才是你相公,你不覺得應(yīng)該對我有個交待嗎?”
“放手!”赫連容有些怒了,不是她非得將眼前這兩兄弟做比較,而是她就算不刻意留意,一些事情還是會通過她的眼睛傳到大腦中來。像現(xiàn)在,一個正為了哥哥的事情準(zhǔn)備赴約,另一個呢,本來要去赴約,本來賭咒發(fā)誓地說自己要做些正事的人,卻在半路上跑去玩什么賽狗!這是成年人應(yīng)有的行為嗎?
“你今天不說清誰是布皮特就別想走!”
“你這個……”赫連容的臟字都到唇邊了,腦子里突然跳出幾幅畫面,布皮特?布皮特?布……赫連容暈了,她終于記起這個布皮特的來歷,她簡直連氣憤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倒愿意找布皮特當(dāng)奸夫,就怕人家不愿意!
看著未少昀透著得意的眉稍,想到昨天那條狗,順便還想起了這渾球那晚是怎么欺負(fù)自己的,赫連容的惱意又多了兩分,這個渾球……真是渾球!
再看看不遠(yuǎn)處一臉憂色的未少陽……赫連容越發(fā)難堪,抽出手去,狠摑了未少昀一個耳光,“無聊透頂!”
耳邊傳來未少昀狐朋狗友的口哨聲,未少昀臉上的薄紗松動一下,在他捂住臉前悄然飄落,赫連容因此看到未少昀兩邊臉頰上布著的數(shù)條血痕,像指甲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