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飯,赫連容借故沒有出席,未家三個說得上話的人物也都沒問,都自以為與赫連容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赫連容因此得以喘息。同時她也打定主意,這件事,恐怕還要再去問問未少陽才好,既然是連胡氏都知道的事,對未少陽便沒有隱瞞的必要。
碧柳這時進(jìn)來,“少奶奶,四小姐來了?!?p> 赫連容一愣,第一個想到的是未冬雪對這事也有興趣?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連為人高調(diào)的未秋菊對這事都沒表露出什么興趣,何況是未冬雪。而未秋菊之所以這么老實(shí),大概明白這是未家的事,又在祠堂進(jìn)行,別說她己嫁作人婦,就算還是未嫁的姑娘,也是不許進(jìn)入祠堂一步的,所以就算心里惦記,也是沒什么機(jī)會得到的。
赫連容便讓碧柳將桌上的飯菜收了,也不去堂屋,直接讓人將未冬雪領(lǐng)到臥房來。
未冬雪的面色有些蒼白,赫連容一見便惑道:“怎么了?”說完又想到或許是珍娘那邊又出了差子,連忙揮手讓丫頭們下去。
未冬雪上前抓住赫連容的手,眼神兒里掛著感激,笑道:“二嫂,無妨,只是咱們家里不知什么時候躥進(jìn)來一條野狗,來的時候撞見嚇著了。”
赫連容這才想起那條“布皮特”,雖然到現(xiàn)在也沒弄懂那滾球的意思,但那狗的確是從聽雨軒跑出去的,大晚上的亂躥的確會嚇到人,便連忙叫來碧柳,讓她帶人去找,找到就趕出去。
未冬雪不明就理,笑容卻更暖了些,“謝謝二嫂。”
赫連容愣了一下,才明白未冬雪是誤會了,本不想解釋,但越發(fā)尷尬了,不好意思地道:“其實(shí)不是為了你,那條狗是你二哥弄回來的,一不留神從聽雨軒跑了出去,要是再嚇到別人就不好了。”
未冬雪的目光中飽含著詫異之色,半晌笑道:“二嫂,你人真好?!?p> 赫連容有些發(fā)懵,未冬雪笑道:“這要換了別人,不一準(zhǔn)得說是為了我么?二嫂卻愿意把實(shí)情告訴我,而且……奶奶和大嫂對二嫂算不上和氣,二嫂也怕嚇壞了她們?!?p> 赫連容訕笑一下,其實(shí)這些她根本沒想過,只是那狗是從自己這放出去的,自然得由自己負(fù)責(zé)趕出去,僅此而己。
“對了,你這么跑來找我,不怕大嫂看見?”
未冬雪局促起來,“其實(shí)是剛才吃飯的時候大嫂問我昨天怎么那么晚回來,我……我不知該怎么說,就說是二嫂讓我?guī)椭ト∽龊玫囊律?,又等著改了兩處,這才回來晚了?!?p> 赫連容失笑,“那就行了,如果大嫂問的話,我也會那么說的?!?p> 未冬雪這才松了口氣,又看看緊閉的房門,挨到赫連容身邊小聲道:“二嫂,我昨天見到那位陳公子了?!?p> 赫連容嚇了一跳,“你娘竟讓你們私下見面?”未出閣的姑娘私會男子,在這個年代是大大不妥的。
未冬連連連擺手,“昨天我娘去陳公子的書局,說買些書讓他送過去,然后……我就躲在門后偷偷看了一眼。我娘說,將來要過一輩子的人,總得合了眼緣才是,雖然于禮不容,但是我娘也是想我將來過得好?!?p> 赫連容嘆了口氣,理解地拍拍她的手,珍娘是有感于自己的一生,故而對未冬雪的未來極為看重,不想她將來后悔。
“那結(jié)果呢?那位陳公子可合你的眼緣?”
未冬雪沒有回答,臉上漸現(xiàn)的紅暈已是最好的答案,不過轉(zhuǎn)眼她又面帶憂色,“不過我怕這件事不會十分順利,陳公子雖薄有家產(chǎn),但恐怕還入不了奶奶和大娘的眼,加上他是要續(xù)弦……我怕奶奶會不同意?!?p> “續(xù)弦?”
“聽我娘說他的夫人因病故去三年多了,一直沒提再娶的事,這還是家里著急,才把他的庚貼送到媒婆那里。”
赫連容沉吟著,這倒有些難辦了。續(xù)弦的事她并未在意,她在意的是說這位陳公子家資尋常,恐怕出不起能讓老太太看得上的聘禮。
未冬雪見赫連容不說話,急道:“我、我就是敬重陳公子對亡妻一片深情,這樣的男人一定……一定是個好男人。”
未冬雪說完這話已羞得滿面通紅,低著頭不自在地掐著自己的指尖,赫連容笑笑,“放心,如果你二哥肯幫忙,奶奶那關(guān)就一定過得了?!?p> 未冬雪咬咬下唇,像在給自己打氣,最后重重地一點(diǎn)頭,“二哥一定會幫我的?!闭f完這話,她又猶豫了,“二嫂,要不……你幫我和二哥說說……我、我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
赫連容失笑,“庚貼都是他幫著你藏的,現(xiàn)在又來不好意思?!?p> 未冬雪的臉上已能漲出血來,低頭小聲道:“二嫂別取笑我。”
赫連容笑著嘆了一聲,“我只會羨慕你,哪會取笑你?不是有句詩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那位陳公子對亡妻情深意重,將來對你必然也錯不了,不過你得想辦法抓住他的心才行?!?p> 看著未冬雪晶亮又滿是疑惑好奇的眼睛,赫連容失笑,“似乎想得遠(yuǎn)了,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去找你二哥,然后再讓你娘和陳家聯(lián)系來提親?!?p> 未冬雪靦腆地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準(zhǔn)備告辭,臨出門前轉(zhuǎn)回身來,遲疑一下,“二嫂,我知道你對二哥的印象不好,但是二哥很相信你的,不然也不會讓你知道我娘的事情?!?p> 赫連容訕然,幸而未冬雪不明真相,不然恐怕要傷心死了。
“難道……”未冬雪見赫連容不出聲,為難地道:“難道二嫂還在想沒嫁成三哥,反倒嫁給了二哥,而心有不平?”
赫連容一愣,“什么?”
“原來二嫂并不知道?!蔽炊┑哪抗庥我埔幌?,咬了咬下唇,終于說道:“當(dāng)初賜婚的旨意上說賜婚的是未家嫡子,不過大哥已經(jīng)成婚,而除了大哥,三哥也是嫡子,這旨意便要落到他的頭上。后來大娘說三哥雖是嫡子,卻是過繼到她身下的,所以順著年紀(jì)排下去,應(yīng)該是二哥才對,上報給朝庭,朝庭也并未反對,便讓你與二哥成了親。”說罷她撇了撇唇角,頗為不屑的樣子,“其實(shí)……大娘是什么心思,二嫂也能想得到。”
這是赫連容第一次知道自己賜婚的內(nèi)幕,她這個人人不愿接的燙手山芋終于找到了去處,朝庭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會管她嫁的是二少爺、還是三少爺。而嚴(yán)氏的想法也十分了然,她不想要一個可能會失她臉面的番邦兒媳,或者說,未家根本不想要她這個媳婦,只是圣命難為,實(shí)在是難為她們了。
難為她們?yōu)槊庖粋€番邦女子成為未家當(dāng)家少奶奶,而做的一切努力。
“不過現(xiàn)在我很慶幸二嫂嫁的是二哥,否則給大娘做兒媳婦,一定辛苦得很。”
看著未冬雪沒有絲毫做作的面孔,赫連容彎了彎嘴角,送她出門,“回去的時候小心點(diǎn),別再讓狗給嚇著。”
未冬雪點(diǎn)點(diǎn)頭,“二嫂,其實(shí)二哥很不錯的,真的。”說完這話,她才開門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赫連容嘴角的弧度慢慢平復(fù),發(fā)了會呆,緩緩地吸了口氣。
想什么?事情既已成定局,就不必去做那些無謂的猜測,想那些虛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