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夜行者（四十一）

　　史蒂文和格雷格并不是開著救護車過來的——他們倆是駕駛史蒂文那輛棕灰色的吉普牧馬人趕來的，只不過往車頂上敷衍地貼了個帶警笛聲的警燈裝置。此時，吉普車就停在小屋正對面的街道上。

　　“我還是不大放心只留他們兩個在現(xiàn)場?！痹诎牙顬詭У郊哲囘吷弦院?，史蒂文重新回頭朝小屋的方向看了看。

　　格雷格聳了聳肩，又低頭打量起李炘來——后者終于緩過來了些，正在小心翼翼地從擔架上坐起來。

　　“你感覺怎樣？”

　　“好像好些了——我頭不怎么暈了?！崩顬源鸬溃贿吔舆^格雷格遞過來的一瓶水，“不用介意我，如果需要的話，你們盡管先去接應他們兩個吧?！?p>　　史蒂文皺起眉頭。

　　“別開玩笑了，腦震蕩可不是鬧著玩的?！彼饍墒郑拔覀兊孟冉o你做個初診。就算沒什么明顯癥狀，等回到醫(yī)院，你還是需要照個CT以防萬一?！?p>　　這時，一輛通體漆黑的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吉普車的旁邊。兩個戴費多拉帽、穿黑色風衣的人影下了車——是之前堵截過鄭敏之的那一老一少二人組。他們手中提著一臺有點像蓋革計數(shù)器的裝置，此時正冷冷朝著史蒂文、格雷格和李炘的方向投來目光。

　　“別虛張聲勢了。你們要找的人在那一頭。”就在對峙越拖越長的時候，格雷格冷不丁對區(qū)防隊的二人說道，一邊指向案發(fā)的那間小屋，“我們的人已經(jīng)控制住了現(xiàn)場，你們進門的時候收斂一點，不要誤傷了友方?！?p>　　他的舉動不光把史蒂文和李炘嚇了一跳，好像就連區(qū)防隊的兩人也沒料到他會這么直白。他們彼此對視一眼，接著壓了壓帽檐，快步朝小屋走去。

　　“沒問題嗎？”史蒂文目送老少二人進了房間，還是忍不住問道。

　　格雷格只是再次聳了聳肩。半晌，他重新扭頭看向李炘：“你是怎么撞到頭的？”

　　后者皺起眉頭，努力回想起來。

　　就在他使勁回憶的間隙，小屋的方向突然傳來爭吵聲——即使在近百米的距離外，他們?nèi)耘f隱約能聽出鄭敏之不咸不淡的調(diào)侃語調(diào)、年少的那名區(qū)防隊員急得跳腳的叫罵聲，和年長那位喝止他的聲音。

　　“我不記得了。”見吵鬧聲半天也沒有安靜下來，李炘終于無奈地繼續(xù)道，“我只記得那個少女哼唱了些什么，讓我頭特別疼?！?p>　　“那個少女。”史蒂文重復道，“你前幾天和我們說起過她，不是嗎？”

　　李炘正準備回答，又有一輛亮著警燈的警車抵達了，警笛聲震耳欲聾。

　　三人再次中斷對話，看著兩名警官下了警車。緊跟在他們身后，又一個戴費多拉帽、全身漆黑的身影也從警車后座上跨了下來——是那個棕紅色頭發(fā)的女性區(qū)防隊員。

　　“現(xiàn)場在那一頭。”史蒂文一邊取下員工證供警官一行查驗，一邊為他們指路道。

　　“傷員呢？”其中一個警官問道。

　　史蒂文又指了指停在街角另一頭的救護車——此時，安德魯和克萊昂正忙著替?zhèn)劾劾鄣呐葜靼?p>　　“你們的隊員已經(jīng)提前抵達了?！备窭赘窭^而對那名區(qū)防隊員說道。

　　后者愣了愣，繼而點了點頭，快步朝屋內(nèi)走去——就在她進屋后不到半分鐘內(nèi)，小屋里的爭論聲迅速停息了，只剩那個年輕區(qū)防隊員恭敬的應承聲。

　　“她有這么高權(quán)限？”格雷格默默聽著小屋內(nèi)的動靜，最后忍不住評論道。

　　這次換史蒂文聳肩了。與此同時，兩個警官走到救護車的一頭，簡短地對傷者進行了問詢，也朝著案發(fā)的小屋走去。

　　警官們前腳踏進小屋，最后一批人馬后腳也終于抵達了。

　　一輛印著造訪區(qū)創(chuàng)傷應急組字樣的急救車停在了李炘一行人面前。這輛車的外形比起急救車來說，反而更像是裝甲車一樣——窗戶開得極小，車頭上有邊緣鑲著鉚釘?shù)募庸惕F板。

　　兩個穿白大褂的人影從車上跳了下來，都是女性。李炘只認得出走在前邊的那人——她約莫三十歲上下，把金棕色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像佩戴首飾一樣把聽診器掛在頸上，走起路來風風火火。

　　與之相對的，走在后面那人簡直像個淡淡的影子。她有東亞人的面部特征，臉色蠟黃，沒有化妝、蓬頭垢面，極深的眼窩里埋著兩粒極其明亮的黑色眼眸。此人把兩只袖子挽到手肘高度，又把兩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懶散地跟在梅耶身后。

　　“梅耶博士。”史蒂文問候道，又瞥了一眼跟在梅耶身后的那人。

　　“陳郁博士?！敝钡綆缀鹾退良缍^的時候，他才帶著點不情愿，也叫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