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測試進行得非常順利。
諾拉和維拉不到一小時后便回來了，還在不停拌嘴。
根據(jù)測試結果判定，諾拉是探索系的，維拉是錨定系的，可二人之間還存在某種“溝通系的特質”——史蒂文在宣布結果時小心翼翼，故意避而不談這是否與二人是雙胞胎有關。
緊跟姐妹倆之后的是赫伯特。他揣著一盒對折起來的便攜國際象棋，默不作聲地跟著史蒂文出了門，同樣花了大概半小時便結束了測試。
“錨定系，幾乎一眼就能確定是指向者?！碑斔麄z重新回來之后，史蒂文一邊給自己重新灌了一壺水，一邊說道。
意識到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李炘從餐桌邊上站起身來。
“要我說，你已經(jīng)沒什么進行測試的必要了，李炘。”史蒂文看了他一眼，接著擰緊了水壺的蓋子。
李炘愣了愣，自己回想了一下。
“......錨定系？”
“你這裝傻水平是不是有點太差了？”史蒂文忍不住吐槽道，見李炘還一臉嚴肅，他嘆了口氣，“你八成是個探索系的，但梅耶博士說她還是想再次確認一下?！銣蕚涫褂眯盼飭?？”
見李炘搖了搖頭，他于是朝門口走去：“那就出發(fā)吧?！?p> 二人出了門，穿過停車場，向著遠處沙丘的方向走去。
此刻時間快到下午四點。荒原上起風了，細沙集結成股、打著旋兒從沙丘頂部傾瀉而下，乍一看像是貼地滑行的無數(shù)白蛇。李炘被吹得有點冷，終于把風衣的拉鏈給拉上了——自從瓦迪茲的氣溫回升，他已經(jīng)很久沒重新穿上過這件外套了。
越往沙丘的方向走，日光就顯得愈發(fā)蒼白無力，失去了把萬物烘烤發(fā)燙的那股子力道。到如今，被風卷起來的不光有涓涓沙流，還混雜進了幾縷微薄的霧氣，讓李炘重新想起了在薩頓海時四周的環(huán)境。
兩人就這么無言地走了幾分鐘，卻突然看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曠野正中，梅耶若無其事地坐在一把折疊椅上。她白大褂的兩襟在風中使勁擺蕩，撲棱得像是白鶴的兩只翅膀。此刻，博士正低頭整理著表格。在她腳邊，那臺卡哈爾計量儀穩(wěn)穩(wěn)地伏在地上，絲毫不為強風所動，表盤正恰好顯示在七十五度。
“呵，輪到你了......”李炘身后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他一個趔趄、差點絆倒在一棵枯死的灌木上。——等李炘回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馬特。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繞到了二人后邊、背著兩手，像個蒼白的鬼影。
聽到馬特的聲音，梅耶也回頭看了看李炘和史蒂文。
“你做好準備了嗎，李炘？”她扶了扶眼鏡，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準備真的有意義嗎，博士？——我聽人說過，每次進入造訪區(qū)都是從零開始重新適應的過程?！彼t疑了一下，終于答道。
史蒂文把兩手揣在兜里，聽見李炘的回答，也悶悶地笑了一聲。
“說是這樣說，你至少應該先把裝備都帶齊吧?！泵芬鹕怼驯砀穹旁谡郫B椅上，又拿保溫杯壓住表格以防其飛走。接著，她撿起放在地上的一只背包扔給李炘。
“你檢查一下，包里應該有頭燈、兩天份的口糧，緊急防寒毯，防水火柴和引火物?！泵芬f完，又摸出一瓶礦泉水讓李炘揣上，“說實話，在最理想的情況下，這些東西應該一個都用不到。”
李炘拾綴完畢，抬頭看了看史蒂文，又看了看馬特。
“你們都要和我一起進造訪區(qū)嗎？”他忍不住問道，卻看見兩人不住搖頭。
“只有我跟你一起去?！笔返傥拇鸬?，一邊自己也拿起一只背包。
“那馬特——”李炘話還沒有說完，馬特突然一手握拳、無言地朝他伸出手來。
“你在害怕？”見李炘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警惕地打量著自己，馬特擠出了一個微笑，“你怕什么......我又不咬人?！?p> 李炘又打量了他兩眼，這才向馬特伸出手。后者松開拳頭，往李炘手心里放了個什么——是一只沒有連接電線的小麥克風。
“把它戴上?！彼喍痰刂笓]道。
“雖然馬特和我都是溝通系的，但專攻的方向并不相同?！币娎顬砸荒槳q疑，史蒂文解釋道，“我負責協(xié)調(diào)，他負責傳訊——簡單說來，我倆都能夠維持多人之間的時間同調(diào)性。在這個基礎之上，協(xié)調(diào)者能夠讓同行者間維持住穩(wěn)定的空間關系，而傳訊者能夠做到遠距離通訊。”
“諾拉和維拉之間的那種關系，是不是就是傳訊？”
史蒂文點了點頭，一邊也接過馬特遞來的另一只麥克風。
“我們一貫喜歡上雙重保險?！泵芬f道，一邊重新坐回了折疊椅上，“萬一史蒂文和你走散，至少我們還能通過馬特取得聯(lián)系。”
李炘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把那小麥克風別在了衣領上。
“可我只有麥克風，要靠什么辦法來接收馬特傳來的訊息？”
史蒂文也別上了麥克風。這時，他把兩手抱在胸前，有點不大自在地看向馬特。
“沒有辦法......”后者說著，略帶病容的臉上再次浮現(xiàn)出一個微笑，“通訊是單向的?！悴幌嘈盼覇?，李炘？”
李炘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再和馬特對上視線，只是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造訪區(q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