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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漠遺荒

卷七: 怪果(二十四)

碳漠遺荒 文殷 2876 2023-03-06 06:42:09

  “發(fā)生了什么?”半晌,比利開口道。

  米娜完全認出了他的嗓音。她瞪視著比利,兩手握拳,指甲嵌進肉里,幾乎都要掐出血了。

  “是我干的?!卑敕昼姾?,她終于一字一頓地重復(fù)道,“你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你指什么?”比利表情不變,只是從容地扶了扶眼鏡。

  “是你指使我的!槍是你給我的!”米娜憤怒地吼道。在她身后,鄭敏之看到李炘的表情,偷偷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與此同時,倚靠在辦公桌上、一手扶額的警長也揚起一邊眉毛,懷疑地瞪了比利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笨珊笳呷耘f一臉輕松。他朝自己工位走去,在路過山姆·霍斯的骸骨時,漫不經(jīng)心地將沾血的手帕往桌上一拋。

  “你——”

  “誣陷人也是一項罪名,年輕的小姐。”比利陷進自己的座位,一邊意味深長地打量著米娜,“即使人不是你傷的,我仍舊有權(quán)利把你抓起來,你知道吧?”

  見米娜不吭聲了,他滿意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把椅子壓得咯吱作響。

  “你覺得不是她干的?”沉默中,一個嗓音突然響起——鄭敏之從角落里問道。

  比利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她從哪里偷來了這些東西?!彼_口道,一邊看了看警長桌上的槍和顱骨,“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一個女人家,怎么可能做得出這等事呢?即使以黑人的標(biāo)準(zhǔn),也過于離經(jīng)叛道。”

  “那么,在你看來,究竟是誰傷了詹森?”

  比利扭頭,死死盯住鄭。

  “很難說?!弊詈螅[起兩眼,終于答道,“一時半會兒是審訊不出來的。這幫黑鬼,想必是串通好了的,沒有一個肯透露消息——”

  “不肯透露消息,還是當(dāng)真不知道消息?”鄭仍舊以攀談的親切語調(diào)問道,“是苦于審不出來犯人,還是寧可審不出犯人來,這樣才好把格林維爾鎮(zhèn)聲望最大、地位最高的幾個黑人關(guān)在警局?”

  最后一絲笑容從比利的臉上溜走了。

  “要知道,再關(guān)你一個,警局也不嫌擠?!彼钥此仆嫘σ粯拥恼Z氣回應(yīng)道,眼神卻漸漸不客氣起來。與此同時,兩眼含淚的米娜也轉(zhuǎn)身,看向兩個亞洲人的方向。

  “你的目的何在?”

  比利沒有理會鄭的追問。

  “這些東西我們作為物證,就先沒收了。”他以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淡語調(diào)說道,“如果沒有案件相關(guān)的事情需要討論,我建議你們不要賴在警局、無理取鬧。”

  “你在逃避——”鄭話沒說完,比利頭也不抬,徑直抄起自己的咖啡杯、朝他砸去。那咖啡杯擦著他身側(cè)飛過,在警局的墻上摔了個粉碎。

  “如果沒有案件相關(guān)的事情需要討論,我建議你們不要賴在警局。”比利復(fù)述道,表情絲毫未變。在他正對面,殘存的咖啡一點一滴滑下墻面。

  辦公室內(nèi)再次陷入死寂,半晌,李炘卻像是終于做出了決定一樣,兀地深吸一口氣?!⒁獾嚼顬缘呐e動,鄭似乎預(yù)感到他即將干出什么蠢事,也隨之緊張地松開了抄在胸前的兩手。

  “只要是案件相關(guān)就無妨,是嗎?”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時,李炘上前一步搶道,“那么我要報案?!?p>  “我警告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要報案,”李炘壓過比利的嗓音,一邊撇開企圖拽住他衣領(lǐng)的鄭,一邊朝著米娜大聲斥責(zé)道,“這個女人犯了盜竊罪!”

  沒人料到他的話竟是這么個走向,有那么一瞬間,除了恨不得扇李炘一巴掌的鄭,警局中的其他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你們準(zhǔn)備扣押作為證物的槍與骸骨,原本都是我的東西?!背弥暇湓拵淼臎_擊,李炘不緊不慢地繼續(xù)道。

  “你有什么證據(jù)——”

  “槍把上有刻字。J.P.,那是我名字的縮寫,杰弗里·帕克?!?p>  沃倫皺起眉頭,終于重新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他小心翼翼地繞過山姆·霍斯的骸骨與比利那張染了血的手帕,撿起木柄的手槍看了兩眼。在此之后,警長沒有說話,只是把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保留了買槍的發(fā)票,在福特車上。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向你們出示。”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李炘又說了下去。

  “你確實知道自己剛剛所說的話,都意味著什么嗎?”沃倫警長一邊將手里的槍遞給比利查看,一邊問他道。

  “再清楚不過?!焙笳邚娜莸卮鸬?,“沒有什么好遮掩的。褻瀆墳場墓地的人是我。被詹森抓住現(xiàn)行、發(fā)生爭執(zhí)并射傷他的人也是我。在糾紛過后,我搶奪了詹森手里的骸骨,同手槍一起藏在了格林維爾鎮(zhèn)外的農(nóng)場上。今晨我見騷動已經(jīng)平息,正準(zhǔn)備去取回東西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偷走了我的包裹?!?p>  “你敢對上帝起誓,你說的都是實話?”沃倫警長仍舊滿臉懷疑,質(zhì)問李炘道。

  “我不信教。”后者只是淡淡答道,“但受害者還沒死,不是么?”

  于是數(shù)雙眼睛齊刷刷又轉(zhuǎn)向了倚靠在門邊的詹森。后者愣了愣,看了一眼李炘,又看了一眼似乎即刻要爆發(fā)的鄭敏之,似乎從二人的眼神里讀出了些什么。

  “詹森?”見警員杵在原地、一言不發(fā),沃倫終于忍不住催促道。

  可詹森仍舊一臉猶疑,似乎無法下定決心。

  “說吧,詹森。你知道什么才是正確的舉動,不是嗎?”

  “你閉嘴!”李炘的勸說迅速被鄭敏之打斷,可詹森似乎已經(jīng)被他說動。

  “他說的是實話。是他干的?!卑敕昼姾螅四_的警員答道。要說有任何異常的話,不過是語速有些太快罷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說?”沃倫一手叉腰,繼續(xù)追問道,卻只得來一陣沉默。

  警長只得嘆了口氣。

  “好吧,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能起誓,你說的都是實話?”

  “我對天起誓。”又是毫不猶豫、語速飛快的一句回答,“犯人就是他?!?p>  氣急敗壞的鄭敏之這時一捶桌子,突然引來了警長的關(guān)注。

  “另一個亞洲人呢?”沃倫低聲問詹森道,“他旁邊的矮個兒,是從犯嗎?”

  一陣沉默。詹森偷偷瞥向鄭敏之的方向,后者卻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與此同時,李炘一直在他身邊以難以察覺的幅度輕輕搖頭。

  “詹森,我在問你問題?!?p>  “......從沒見過這矮個兒。他當(dāng)時不在場?!卑敕昼姾螅采K于收回征詢的目光,面無表情地答道。

  聽見他的回答,沃倫長舒一口氣。至少在表面上,案情就這么了結(jié)了,他的頭疼也好像隨之一掃而空。

  在沃倫身后,坐在工位上的比利卻表情暗沉。他不言不語,可不知什么時候,卻下意識地用手攥緊了桌面上放在最表面的一頁文件,把那頁紙捏成了死死的一團。

  “很遺憾,我必須逮捕你?!蔽謧悗缀跏歉屑さ貙顬哉f道。不知怎的,一直盤踞在他心底與腦海中的陰云此時好像終于散開了,整個世界似乎都明快了一整個度。

  李炘無言地點了點頭,無視了伸手想要拉住他的鄭,徑直朝警長走去。

  在他經(jīng)過時,米娜似乎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李炘擺手制止了。

  “局里關(guān)押的其他人,他們會怎么樣?”在沃倫掏出手銬的時候,李炘沖他問道。

  警長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了看坐在他身后的比利,猶豫片刻,終于又轉(zhuǎn)而看向詹森。

  “你還走得動嗎,詹森?去把拘留區(qū)關(guān)押的人都放出來。”

  “別開玩笑了。不讓這幫黑鬼吃點苦頭就釋放他們,你覺得鎮(zhèn)上的人會作何反應(yīng)?”詹森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比利卻突然在警長背后低聲吼道。

  可這次沃倫并沒有讓步。他再次扭頭,直視比利,直到后者在對峙中敗下陣來、垂下了頭。

  “我不得不警告你,比利。你今天的行為屢次違反職業(yè)操守,我希望你反思。”

  “......你現(xiàn)在倒裝起道貌岸然來了?”后者悶哼一聲,低聲嘟囔道,在警長的審視下卻仍舊不敢抬起頭來。

  “案件已經(jīng)了結(jié),這事與鎮(zhèn)上的黑人并無干系?!蔽謧愖l責(zé)的目光仍舊沒有離開比利,“不要擔(dān)心,詹森,去把人放出來?!?p>  一瘸一拐的詹森摸出鑰匙,應(yīng)聲消失在了拘留室的門后。半分鐘后,被釋放的受審者絡(luò)繹不絕地從房間另一頭鉆了出來。

  米娜嗚咽一聲,迎了上去。與此同時,驚惶而猶疑的人群中,一個瘦削的小伙兒突然在經(jīng)過比利面前時停下了腳步。

  “再怎么荒誕的滑稽劇,總有謝幕的時候,不是嗎?”席爾沖目露兇光的比利說道。

  后者沒有回應(yīng),只是緩緩站起身來——他比席爾高了整整一頭,肩寬也幾乎是后者的兩倍。

  “走著瞧吧?!彼竭^席爾,把手里被捏成一團的廢紙投向遠處的紙簍,“你我究竟誰能挨到那一天,還不好說?!?p>  在離他們五步遠的位置,沃倫把駐足旁觀的李炘朝前一搡,示意他朝牢獄的方向走去。氣不打一出來的鄭敏之企圖穿過人群、追上前來,卻被詹森以他的拐杖給支開了。跛腳的警員招架不住這個怒氣沖沖的亞洲人,最后只得讓被釋放的黑人們幫手,擒住鄭敏之,將他丟出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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