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雅騷

第十四章 兔子,走著瞧(過年好)

雅騷 賊道三癡 2877 2012-01-22 11:32:53

    傍晚時分,雨過天晴,原本蒸籠一般的悶熱一掃而空,竟能感覺到絲絲秋意了,說夏雨如赦書真是一點也沒錯,真讓人如蒙大赦。

  張原送張岱、張萼至三拱橋邊,但見晚霞映空,天清氣朗,渾不見方才電閃雷鳴、急風驟雨的痕跡,只有浮浮漲漲、充塞兩岸的投醪河水顯示著方才那場暴雨的威力。

  雨后空氣清新,張原深吸一口氣,作揖道:“多謝宗子大兄的指教,祝宗子大兄秋闈早傳捷報?!?p>  張岱笑道:“若秋闈得中,我就得趕赴京城參加明年初的會試了,以后只怕難得與諸弟們一聚了,本月十八,我請族中同輩兄弟游砎園,另外還要請幾位即將同赴鄉(xiāng)試的本縣同學,可餐班聲伎到時也會在砎園搬演新劇《牡丹亭還魂記》,絕對是眼福耳福啊——介子到時可以出門嗎?”

  張原道:“魯云谷先生說我盂蘭盆節(jié)后就可隨意了?!薄赌档ねぁ愤€是要看一看的,也借機認識一些優(yōu)秀的山陰士子,不能整日宅在家里讀死書。

  張岱說道:“好,到時我讓人來邀你?!闭f罷,點了一下頭,與張萼并肩走上拱橋,王可餐、潘小妃等人一溜跟在后面。

  走到橋西,張岱回頭看了一眼,見張原還立在河岸一株高槐下,若有所思的樣子,在張原身后,是東張八戶高高矮矮略顯破舊的宅院——

  “三弟,東張的介子真是神了,蒙目下棋、過耳成誦,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有這個本事!從小他都是唯你馬首是瞻的小跟班,得了一場眼疾就變了個人一般,真是匪夷所思。”張岱一邊走一邊搖頭。

  張萼見大兄也夸贊張原,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是有點快活,說道:“也許風水輪流轉,該轉到他們東張了?!?p>  張萼是口無遮攔的,張岱瞪了他一眼,說道:“風水轉到東張后,你還怎么整日花天酒地!”

  張萼笑道:“也不會一下子就轉過去吧,再有個二十年就夠我受用了,待我死后,管他東張西張,誰貧誰富?!?p>  張岱冷笑一聲,不再理睬張萼,心道:“有我張宗子在,西張就不會敗落——介子若能科舉上進同樣也是我山陰張氏的榮耀,東張、西張,本是同宗?!?p>  少年張宗子豁達又自信。

  ……

  石橋這邊的張原獨自在槐樹下站了很久,紹興府童子試六、七十取一,這還僅僅是秀才,鄉(xiāng)試舉人又是三十取一,會試進士再十取一,也就是說從儒童到進士,等于要從幾萬讀書人殺出一條血路來,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來比喻一點也不夸張,比他后世經歷過的高考要殘酷得多。

  怎么辦,混吃等死似乎也是一種活法,張萼可以這么活,他不能,三十年后胡馬渡江、剃光腦門留大辮子的日子不是那么好適應的吧,王思任絕食死了、劉宗周絕食死了,張岱想做忠臣但殺頭怕痛絕食怕餓,躲進深山茍活——

  天邊的晚霞漸漸暗淡下去,近處喧囂的投醪河水也收斂安靜了一些,暮色降臨。

  張原將腳下一塊石子輕輕踢向投醪河,水花也沒濺起一朵,突然大叫一聲:“兔子,走著瞧!”

  身后也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少爺是叫小婢嗎?”

  張原轉過身,見小丫頭兔亭站在后園門邊,兩只眼睛瞪得老大看著他,腦袋上梳著的兩個小丫髻還翹著兩截辮梢,很象兩只兔耳朵。

  張原笑了起來,說道:“沒叫你,我看到對岸跑過一只野兔?!?p>  “啊,有野兔,在哪里?”

  小丫頭頓時活泛起來,跑到張原身邊,伸長脖子朝對岸張望,卻哪里有什么野兔。

  張原伸手彈了彈兔亭那免耳朵一般的辮梢,問:“兔亭,這丫髻誰幫你梳的?”

  “是伊亭姐姐?!毙⊙绢^答道。

  ……

  晚飯后,大丫頭伊亭提了一竹籃衣服到穿堂這邊的水井來洗,這是少爺張原換下的衣服,午后大雨少爺與西張的少爺們玩耍弄濕了衣服換下的。

  伊亭只為太太呂氏還有少爺張原洗衣服,也會順便幫兔亭洗一下,因為兔亭還小,至于武陵,她是不管的,武陵換下衣服都是求廚下的那兩個仆婦幫忙。

  穿堂左側有個小門,過了小門就看到一排土墻瓦房,那是張原家的廚下、雜物間和仆役的住所,這里與后園相連,水井就在后園邊上,后園菜畦的澆灌以及全家的用水都靠這口水井。

  圓圓的水井圍著一圈石井欄,井欄下的青苔或厚或薄,一只漆著桐油的水桶擱在井欄邊上。

  伊亭放下竹籃,解開水桶橫柄上盤著的繩子,正要去井里提水,那排瓦房最東頭的一間跳出一個十八、九歲的男仆,頭戴闊邊深網巾,身穿青布衫褲,腳上是蕩口鞋,五短身材,一臉的斑痘,笑問:“伊亭姐,今天怎么到這邊洗衣了?”

  這男仆就是張彩,張大春的兒子,是張原家的奴仆,有奴契的。

  伊亭斜了他一眼,說道:“河里漲水了,不到這里洗去哪里洗?!笔忠凰桑啊皳渫ā币宦暵涞骄?。

  張彩站在伊亭身后,看著伊亭彎腰提水,為了做事爽利,伊亭用淺色布條緊緊束著腰,這個彎腰奮力提水的姿勢就顯得絹布狹領長裙下的圓臀很翹。

  張彩眼睛發(fā)亮,咽了一下口水,說道:“伊亭姐,讓我來幫你?!鄙锨肮室獍ぐげ敛粒秩ヅ鲆镣さ耐巍?p>  伊亭裙下一腳踢出,張彩“哎喲”一聲,跳開幾步,俯身揉著小腿骨,叫道:“伊亭姐,你好狠心?!?p>  張彩的父母今天不在城里,去鑒湖田莊了,只有兩個廚下的仆婦聞聲走出來,笑嘻嘻看熱鬧。

  伊亭理也不理張彩,自顧提了三桶水倒在一個大水盆里,坐在一條小板凳上開始洗衣服。

  那張彩揉了幾下小腿,不痛了,又過來蹲在伊亭面前,滿臉堆笑道:“多謝伊亭姐腳下留情。”

  伊亭搓洗著衣服,頭也不抬,冷冷道:“離我遠點,別惹我。”

  張彩往后稍微挪了挪,壓低聲音道:“伊亭姐,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等了一會,見伊亭沒反應只顧洗衣,便接著說道:“是這樣的,我爹要為我提親了?!?p>  伊亭這才“哦”的一聲,說道:“那是好事啊。”

  張彩挪近一步,問道:“你可知我爹要提親的是哪個女孩兒?”

  “不知道。”伊亭隨口應道,隨即察覺有點不對,抬眼看那張彩,張彩一臉的熱切,斑痘泛彩。

  伊亭的兩條柳葉眉慢慢豎起來,張彩一看勢頭不對,趕緊起身退開,卻聽伊亭道:“張彩,你過來,問你話呢。”

  張彩慢慢靠近,隨時準備逃開,說道:“你問吧?!?p>  伊亭低聲問:“你爹要向誰提親?”

  張彩不吭聲,過了一會才答道:“伊亭姐不是已經猜到了嗎?!?p>  “不行?!?p>  伊亭“啪”地一聲將手里的棕刷丟在大木盆里,瞪著張彩道:“我絕不肯?!?p>  張彩撇撇嘴,咕噥道:“只要太太肯就行——”

  “你說什么!”伊亭怒道。

  “沒說什么沒說什么?!睆埐授s緊逃開幾步,離得遠些又死皮賴臉道:“伊亭姐,我張彩人物也算齊整,家底也殷實,你為什么不嫁我?”

  “家底殷實?”伊亭冷笑一聲:“都是從主家田地里掏摸來的吧?!?p>  張彩臉上變色,收起嬉皮笑臉,說道:“伊亭姐,話可不要亂說?!便换刈约何堇锶チ恕?p>  伊亭心煩意亂地洗衣服,心想:“太太過于相信張彩一家了,什么事都交給張大春打理,別的不說,單那夏麥秋糧這兩季田租,張大春與佃戶合謀,就從中克扣一小半,哼,風調雨順,年年歉收,都收到張彩家箱底去了?!?p>  張大春一家欺得了上瞞不了下,只哄著張母呂氏,大丫頭伊亭頗有心思,早就冷眼瞧出不對勁了,也曾向張母呂氏提起過,張母呂氏半信半疑,女流之輩,張原父親又長年在外,也無力追查整治——

  洗好了衣服,伊亭提著竹籃回內院,西樓少爺的書房里亮著燈光,少爺在讀書呢,少爺自得了眼疾后似乎精明曉事了許多。

  “要不要把張大春的事告訴少爺,讓少爺拿主意?”

  站在內院大天井邊的伊亭猶猶豫豫地想,抬頭看,半圓的月亮升起來了。

  ——————————————————

  過年了,小道在這里祝書友們合家歡樂、萬事如意!

  凌晨還會有一更,大年初一剛好也是星期一,《雅騷》要沖新書榜第一,請書友們支持。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