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語言的限制,西洋人對漢語總是一知半解,而明人對他們那么多泰西語,也不是很感興趣。最重要的是,沒有像后世那樣發(fā)達的語言交流機構(gòu)和機制。
因此,雙方合作,在翻譯書籍之類的事情上,常常是事倍功半,讓他們感覺到很吃力。
現(xiàn)在湯若望突然遇到一個精通各類泰西語的東方人,他自然喜出望外,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拉胡廣幫他的忙。
因為《望鏡說》雖然在欽天監(jiān)官員李祖白的幫助下,已經(jīng)用中文寫好??衫锩婧枚嘣~該用什么中文,總拿捏不準。
這書將是他在明朝士大夫中擴大影響力的重要敲門磚,因此湯若望很重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讓胡廣幫忙,順便也可以看看這個東方人是否真有這個真才實學,能幫到忙。
對于此,胡廣自然也有興趣一看,他當即點頭同意。
湯若望一見,歡喜得很,也不管這邊機會難得的傳教機會,丟給他的那些手下后,自己馬上在前頭領(lǐng)路,讓胡廣跟著他走。
當胡廣走了幾步后,發(fā)現(xiàn)好像不對,轉(zhuǎn)頭一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那三個護衛(wèi)還傻在那里。
他很無語,就只好先招呼了他們,又去劉大能那邊交代了幾句后,才隨著湯若望往城里走去。
走近城門口時,剛好從里面出來一個人,與他們擦肩而過。
等胡廣走過去之后,忽然有所覺察,馬上站住身子,轉(zhuǎn)身看向那個人。
湯若望正很有興趣地與胡廣邊走邊交談,當然,現(xiàn)在是用漢語,否則這一路走下去,還不知道要吸引多少目光。
他見胡廣忽然停住,不由好奇地問道:“閣下認識那人?”
胡廣轉(zhuǎn)回了身子,搖了搖頭,隨他繼續(xù)往城里去。
他其實也算認識剛才那個人,雖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已經(jīng)碰見過三回了。
雖然那人的長須已經(jīng)剪掉,但那身高,那黃臉,還是讓胡廣想起來,這個人就是那個在山神廟被嚇跑的延安府捕快!
他很納悶,不知道這捕快穿著便服,背著一個包袱出城是干嘛?
不過胡廣也就是心中有點納悶而已,并沒有往心里去,隨著湯若望走了。
剛才這人,正是他的老熟人張獻忠。他在早些時候上過城頭,確認了城外的災(zāi)民越來越多,就毅然割掉了那養(yǎng)了很久的長須,換了便裝出城而來。那包裹里,并沒有其他東西,只是一套破舊衣服而已,到了城外換上,有助于他實施計劃。
到了太陽落山,野鳥歸林,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各色人等都得回家休息了。
在湯若望的依依不舍中,胡廣沒留住址,回到了住處。
他幫湯若望核對了那《望鏡說》,修改了一些錯誤,糾正了一些詞匯。應(yīng)該不久之后,湯若望就會出版這本書,然后送給徐光啟、李天經(jīng),甚至獻于崇禎皇帝。
對于這點,胡廣并沒有什么擔心的??茖W知識,想傳播就傳播,并不會因為可能讓湯若望得到聲望,讓朝廷知道怎么制作望遠鏡而去搗亂。
對于他來說,只要有利于中華民族,那么就都是允許的。
胡漢三不久也回來了,不過并沒有什么收獲。這兩天,王黑子和高大財都是以玩為主,好像是在特意放縱。
倒是劉大能帶著人回來后,單獨找到胡廣,向他稟告道:“公子,這災(zāi)民過了一個白天,怕是又增加了大幾百的人,全都擠在城外野地里,一個晚上,估計要凍死不少?!?p> 聽到這種情況,胡廣從湯若望那邊獲得的一點好心情,一下又沒了。他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晚上凍死人,這事情是在意料之中。
劉大能猶豫了一會,最后還是又稟告道:“城外災(zāi)民對官府的怨氣好像越來越多,說是要賑災(zāi),結(jié)果卻連城門都不讓進,任由他們凍死在外面。今日午后,甚至有幾個災(zāi)民想沖擊城門而被官兵抓了。”
胡廣沒有說話,低著頭沉思著,想著自己到底有沒有辦法,再去幫幫那些災(zāi)民。
“公子,我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之前在山神廟被我們嚇跑的捕快,好像割了長須,穿著破舊衣服在災(zāi)民群里晃來晃去?!?p> 聽劉大能再這么一說,胡廣基本上就確認了:“我也見到了,應(yīng)該是他沒錯??赡苁枪俑畬δ切?zāi)民不放心,就讓捕快混進去監(jiān)視吧?!?p> 說到這里,胡廣由兵想到了對頭賊,馬上就又想起了高迎祥。
忽然,他一拍手掌,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興奮,當即對劉大能道:“劉哥,你去把高大財找來,就說我有事找他,很急。”
劉大能不知道胡廣為什么突然有這么一說,不過既然胡廣吩咐了,他自然不會不從。
沒過多少時間,高大財臉色有點緊張地隨劉大能進了房間,客氣地問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與此同時,在延安府另外一處宅子的炕上,張獻忠沒有一點睡意地躺著,回想著今天的經(jīng)歷。
自己混出去,就是想在災(zāi)民中煽動他們的不滿情緒。有這么多人,只要不滿積累到一定程度,肯定會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如此一來,自己就可以提前向羅捕頭稟告,把功勞分潤給他們,在事變發(fā)生之前一舉鎮(zhèn)壓。
可是沒想到,自己還沒有動作,那些災(zāi)民中竟然已經(jīng)有人自發(fā)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自己能置身事外,這是最好的事情??傻搅撕髞?,事情好像又有點出乎意料了。
有幾個賣力煽動的壯漢,竟然腦子進水了一般去沖擊城門。他們這是自找死路么?抓進大牢,還能活著出來?
前幾天那些在城里被抓的災(zāi)民,倒還可以理解;今天這些人,明明憑著他們的身強體壯,可以在城外活得更滋潤點。卻中了邪一般地做事,簡直是自個往死路上走。
張獻忠想到這里,翻了個身,準備繼續(xù)想下明天該怎么辦?雖然少了幾個能代替自己煽動災(zāi)民的人,可自己觀察后,好像還是有人在做著這事。
這些人雖然都互相認識,可沒有像那幾個人中邪一般去沖擊城門。如果他們明天還是滿腹牢騷,在繼續(xù)煽動災(zāi)民的,那自己就可以再冷眼旁觀,不用出手了。
張獻忠正這么想著,忽然,他的身子一震,整個人就如同中了定身法,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