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兄妹倆是早就決定了在自家莊里,挑選才是最好之選。一來知根知底,別看這些都是名義上從國公府里出來的,實則其中一多半,卻是母親當年一并陪嫁來的莊戶。二來如今她們家中,幾乎都搬去海島,又因主家的變故,不免與外界的親戚斷了聯(lián)系。而今有了她們在外當差,好歹也能代為打聽一二。
即便眼下還無法恢復如初,多少也能讓島上之人,心中略感安慰不是?自家的變故之所以突然,想必有邊境告急的原因,然而那一直在旁虎視眈眈的二房,也未必全無功勞!
所以自家胞妹的貼身之人,還是盡可能啟用莊內(nèi)之人,于此刻而言才更覺穩(wěn)妥三分。就連得了消息的方鄭氏,也是一般作想,連夜便尋了人送了回信,表示贊同。
由此可見,此番對于二房的刻意安排,兄妹幾人除了被安排在鳶城的小兄弟倆,婍姐兒這頭倒是略感意外。
“原本想過那頭或許會有意困住我姐弟幾個,送了他們?nèi)旱故侨缌嗽蹅兊脑???蛇@不安排在京郊,卻特意選了這遠離京畿城內(nèi)的地界,他們又打算將我困住多久?”
事實卻并非婍姐兒所料的那般,二房夫妻倆并不打算將自己的猶如廢棋的侄女,困在一處不得往京城去,而是索性選了一片如同廢墟般的荒宅,就此隨意丟在此地!
看著眼前的景象,漫說是一行主仆幾人,就連雇來接送她們的車行把式,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都多少個年頭,沒人住了?光停在大門前,就覺得一口氣悶在胸中出不來,憋得慌!”
一旁年紀最長的丫鬟文竹,到底隨了自家小姐出過幾回門,對于這些個倒是并無太多避諱。面不改色地步上跟前的數(shù)級臺階,直接拔高了聲量叫起門來。
出來應門的小丫鬟,的確讓主仆幾個又是小吃一驚!看著笨拙的模樣就知道,必定未經(jīng)人好生**過。再瞥見她們倆身上,略顯肥大的衣裳頓時便明白了大概,想來是府里那位臨時采買來的新人。
到底有了幾年的經(jīng)歷,只見文竹已是定了定神,出言問道:“可是府里的管事媽媽讓你們在此侯著二小姐一行的?”
聽得對面叫門的大姐,一句明顯帶著口音的話語,門內(nèi)的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再探出頭來仔細數(shù)了數(shù)人頭,看來與管事媽媽交待的一般,也算是對上了數(shù)。這才兩人合力,將院門大開后引了眾人往里面去。
剛才在門前站定,就有小丫鬟變了臉色。原先還在京郊時,或許年紀還幼記不住許多,但那會兒的日子卻是過得不算差。后來,跟著莊戶們一同在外頭苦熬了些時日,才明白了原先那般的,已經(jīng)比普通的農(nóng)戶強了三分。
再經(jīng)歷了長途跋涉去了南面海島,這才算是恢復了大半京郊的好時光。也就除了屋子有些簡陋,到底比得不原先那么結實外,其余都差得不遠。何況海島地域廣泛,聽說年后再得豐收一回,東家就打算給莊戶們新建一片瓦房了。
直到,她們被臨時安置在挑花村的新宅中,由林媽媽**了大半月的時日,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東家,還真不是普通官宦家的小姐。往后自己能在主子面前伺候,就能如愿住在這嶄新、敞亮的大宅子里?
可不料,這才沒歡喜了幾日功夫,就聽說小姐家的嬸母讓一起搬了往京畿別莊里暫住一段。倒是沒有一人為此哀嘆的,原因無它這京郊的莊子,她們可都是瞧見過的,即便記憶有些模糊了,但始終記得強過在外艱難過活的那些日子,對此也就毫無埋怨了。
卻誰知,這哪里是京畿郊外,大戶人家的別莊?就是比起當初他們百多號人,被趕離京郊時住的那片舊宅,看著還要破落幾分!
倒不是說,這別莊建得不夠氣派,連普通農(nóng)家的屋舍都不如,而是這里長久無人居住,未免透著一股子凄涼之感。此刻正忙著引了一行人往二門進的那兩個小丫鬟,這些日子來天光暗下來后,也不敢往這內(nèi)宅里去。
她們倆是寧愿守在外面廚房的小院里,搭兩個簡易的床鋪縮在一處安置,也萬萬跨入這陰森的內(nèi)院。除了管事媽媽臨行前,反復交待的打掃一事是避無可避,兩個才商量好了,每日里專挑正午前后同進同去。趁著日頭最旺的時辰里,手腳麻利地收拾完了兩、三間,便即刻帶上家伙什兒,回到讓她們稍感安心的廚房里呆著。
別看這兩個小丫鬟年歲不大,到底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對于眼下這每日都能填飽肚皮的差事,還是滿意萬分的。比起一年到頭見不著一絲葷腥,或者兩月不能吃上一頓干的,有時吃了上頓憂心下頓的日子來,實在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只不過鄉(xiāng)下地方,這等許多年沒有居住的老宅子,她們也多少聽自家的老人們說起一些。兩個人之前就是在鄰村住著,當日又被人牙子同一天由自家領上了進城的車馬,再后來更是被賣入了同一戶人家做丫鬟。自然比起另外幾個來,更親近幾分,那日被管事媽媽丟在這偌大一個荒宅后,便相互安慰著捱過最初的惶恐不安。
眼看著一行人陸續(xù)進了內(nèi)宅,才算是真正安下心來。顯然二小姐她們到了后,這屋子也都有人常住了,往后也不會再這么瘆人了!
“主屋里也可以住人,都我……奴婢和二花也都收拾好了?!币粫r歡喜差點忘了管事媽媽的交代,從今往后這奴婢兩字,才是她們回稟主子時僅有個稱呼。
本來心里就有些忐忑,也不知這位二小姐是不是也同那管事媽媽一般,是不耐煩的性子。好在這位只是擺了擺手,讓聽得其身邊那位大姐姐只是和善的打發(fā)了她們下去,準備些洗漱用的熱水,便由她扶去臉色有些發(fā)白的小姐,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之中。
“小姐以為如何?這二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既不在京郊莊上安置我們,卻又將兩位小爺送去了最南端的鳶城?!币慌詭椭摿送馍训牧謰寢?,也已恢復了平日的語氣,忙不迭念叨了兩句。
就見身旁的文竹,看了一眼屋內(nèi)的陳設,已是頗為不滿的瞥了撇嘴:“看來是半點不曾將小姐放在眼里!”
“如此不是麻煩更少,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般不被視作有用之人,對我們才更為有利!你去安排了小丫鬟們,再來說話,至于那外院那兩個看門的小丫鬟,瞧著也是他們臨時買來充數(shù)的,倒是不必太過為難她們。只是若要用她們,還許將身契捏在咱們手里,放可安心些,眼下就依事先說定的應對,便好?!?p> 果然沒一個時辰的功夫,那自己也不愿在這荒宅里久待的管事媽媽,此刻聽說了車馬行送來的消息,才遲遲趕到。
剛進二門,便大呼小叫的一通悲聲述說:“老奴是想著二小姐身子骨弱,這不為了您一路上走得著急,才著急去了鄰近的鎮(zhèn)子里,幾乎翻遍了大小藥鋪,才統(tǒng)共湊齊了一多半的分量,足夠您先將就上一個半月的!”
面上放聲哀嚎了好半響,卻是光打雷不下雨,莫說面頰上是全然不見淚痕,就連眼眶中也是毫無盈盈之色??梢娋褪菫榱嗽谧约好媲白鰬蚨鴣?,不耐久坐本就是病患的特質(zhì),更何況還是傳說中不能認人的呆病,雖然事隔已久,在剛才跨進院門一幕的觸動下,頓時便有了警覺之心。
自然這比常人略顯呆滯的神情,也就隨之而生了,其實心中只是一遍遍回放,剛才那令人驚愕地一幕罷了。然而用在此處,卻是再恰當不過了,本來就是久病之人,又被文竹一通捯飭之下,這面上的顏色再配合上,一身清冷非常的衣衫不禁有些駭人!
眼看著對面那管事媽媽的臉色,才抬頭的功夫,就已是變了兩三回之多,可見這番準備卻是必要非常!要知道,這人可是二房那頭的耳目,想必今日所見不出兩日,就能傳入那位二夫人的耳中。
只是今日意外送來了藥材,卻讓主仆幾人心中為之一怔,但此刻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這兩眼滴溜亂轉(zhuǎn)的管事媽媽。余下之事待其走后,三人坐定再議,也是不遲!
果不其然,送來這藥材便是為了撒手不理,直接丟了主仆一行在這荒宅住上一段。待到姑母守孝期滿后,再順便領了自己同回,才是他們心中所愿。
“敢情就用這藥鋪里積存之物,便妄想打發(fā)了小姐您?要不是那頭手里沒有藥鋪的買賣,奴婢真懷疑是不是每年鋪里的多余庫存,都打包算作了銀子,直接賣了給咱們?”狠狠盯著那管事媽媽最后留在影壁后頭的背影,大丫鬟文竹已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
而另一旁的林媽媽卻是搖了搖頭道:“他們沒有現(xiàn)成的藥鋪,也保不定親戚家里就有做這一行的?指不定就是拿了多余的庫存來打發(fā)人,對他們這等昧良心的來講,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