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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農(nóng)

第三十八章 俏郎君(一)

天下為農(nóng) 南薔 3048 2014-02-13 22:15:11

    顧平將秀兒抱起,放在九叔的騾馬車上。她微瞇著眼睛,看見顧樂紅了眼圈兒,正臥在身畔嚎啕大哭。秀兒動(dòng)了動(dòng)手指,咳嗽了一聲,虛弱說道,“小六,姐……還沒死呢?!?p>  顧樂聽見她開口說話了,似不相信一般,仔細(xì)確認(rèn)之后,知道她無性命之虞,方才放了心,急忙喚道,“大哥,二哥,二姐醒了!”

  顧樂回身一望,顧安正站在衙門口兒,手中執(zhí)著鼓槌,擊打鼓面,鏗鏘有力,那守門的老頭兒聽見動(dòng)靜,嚇得一屁股從板凳上掉了下來,揉著惺忪睡眼,趕到門口。

  那邊,顧平卻是腳下一快,往朱家馬車方向追去,由于此間正值晌午,伏牛街人多,朱家的馬車離了半刻功夫,卻未能走的多遠(yuǎn)。

  那朱掌柜掀了車簾子一看,又是顧家的少年郎,當(dāng)即皺緊了眉頭,“哎呦,”朱掌柜揉了揉后腰,讓秀兒打的這一拳,力道剛猛,傷了筋骨?!拔艺f這顧家人,怎么如此邪乎?難怪有那敢殺人的叔叔,個(gè)個(gè)都不是省油的燈?!?p>  盧方打車簾縫隙往外頭張望,只見顧平正在身后追趕,他腳下健步如飛,額上青筋暴起,不過片刻功夫,便追上前來。顧平橫在馬車前頭,那拉車的烏云寶駒見前頭有人,任憑車夫如何鞭打,也不肯再挪上一步。朱掌柜的聲音從馬車?yán)飩鲗⒊鰜?,“沒用的東西,車也趕不好?!?p>  車夫吃癟,嘟囔道,“老爺,烏云寶駒訓(xùn)練有素,見著前頭有人,自是不會(huì)再前行的?!?p>  “滾蛋!”朱掌柜字馬車?yán)镱^下來,一腳將車夫踢到在地,手中執(zhí)著馬鞭,朝那烏云寶駒狠狠抽了一鞭,這鞭子打在駿馬身上,馬兒受驚,騰地抬起前蹄,就要朝顧平面門踏去。

  顧平雙手擋在頭上,危難關(guān)頭,猛的閉上雙眼。

  那馬蹄卻遲遲沒有落下來,后只聽得踏踏之聲,急轉(zhuǎn)之下,一頭戴斗笠的青年男子,雙手上頂,生生將那馬匹擋了下來,此子力大如窮,似有千鈞。這番對(duì)仗正是在松陽縣伏牛街市口,來往商販尤其的多,見著這空手接馬的本事兒,眾人不由驚嘆道,“小哥好本事?!?p>  連那縱馬行兇的朱掌柜,也愣了一愣。只瞧見這人戴了一頂巨大斗笠,辨不清面容,斗笠下頭,露出一小截尖下巴,其色如瓷,十分細(xì)膩。這年輕人穿著一身黑衣短打,足踏官靴,一左一右,靴子上頭,綴著東珠裝飾,朱掌柜一番打量下來,見這青年雖然衣著普通,可是這腳下的東珠,卻是價(jià)值不菲的,心下做不出判斷,聲音便弱了一成,“這莽撞少年攔了我的車輦,卻不肯走。老夫也是……”

  朱掌柜正想說,老夫也是一時(shí)氣急,卻聽見后頭傳來陣陣腳步聲,那倒在地上的車夫扭著脖子往后一看,只見捕頭柳西,領(lǐng)著少說二十名衙役,正匆匆趕來。

  與這柳西相比,朱家的護(hù)院朱共,就顯得小鳥依人多了。柳西伸手就要掀開車簾,卻讓朱共出手給擋住了。柳西怒道,“本捕頭辦事,恁的你個(gè)小護(hù)院多手?”輾轉(zhuǎn)間,幾番動(dòng)作,單手就擒住了朱護(hù)院。

  身畔的小衙役將車簾子掀開,見著十三娘母子正抱做一團(tuán),十三娘驚色道,“柳捕頭,你這是……”

  柳西沒看十三娘,只睜著一雙豹眼,打量十三娘懷里的盧方,良久,問道,“你是盧方?”

  十三娘聽言,又緊緊的箍住了兒子?!傲额^,你叫我兒作甚?”

  柳西咧嘴笑了笑,吩咐兩個(gè)小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將盧方母子分開。待盧方讓人捉住,帶出了馬車,十三娘大半個(gè)身子還在拽著他,心里總提溜著,覺著若是抓不住盧方,那這輩子也就再也抓不住了。

  “顧家告這盧方毆打幼女致殘,如今那顧秀兒正在縣衙躺著,若是她傷重不治,十三娘,你可休怪大人要秉公處理了。”

  這,這,這,十三娘心里畫魂兒,雖說盧方與顧家有口角,可這聚眾圍毆一事,盧方卻是絲毫沒有參與。這不是,把屎盆子硬往人身上扣?。∈锂?dāng)即紅了眼圈兒,轉(zhuǎn)身對(duì)朱掌柜說,“爹,他們要將方兒來走?!?p>  朱掌柜扭過身,見著一眾衙役果真押解著盧方,也慌了,顧不上理會(huì)這攔馬車的青年?!傲额^,這,這顧家秀娘是朱護(hù)院打的,與我外孫無關(guān),你切莫冤枉了好人。”

  朱共讓兩名衙役押解著,聽見朱掌柜的話,怒道,“掌柜的,方才分明是你吩咐我對(duì)那小娘下的手。如若不然,誰會(huì)如此喪心病狂,毆打一個(gè)女娃娃?”

  朱掌柜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見柳西容色絲毫未變,知道他不是好商量的主兒,果不其然,“冤枉與否,大人自會(huì)定奪。”

  孟仲垣此刻正坐在堂上,驚堂木一拍,左右衙役威武之聲頓起,朱掌柜攜著盧方跪在堂下,身側(cè)立著哭的期期艾艾的朱十三娘。

  阿星此刻也正了衣襟,偷偷睨著顧家?guī)兹?。顧安雙手負(fù)在身后,身側(cè)是顧秀兒躺在矮幾之上,大夫正在為她診治,顧秀兒腳邊,蹲著顧樂。顧平站在一眾人后頭,神色焦灼。

  眾人屏息而立,只待那大夫說明顧秀兒的傷勢(shì),大夫連連搖頭,待一番診治過后,拱手稟告道,“回稟大人,這女娃身上原有舊疾,如今遭外力擠壓腹部,肺腑出了血,因而才傷重昏迷?!?p>  孟仲垣雖然不待見顧家人,卻不至于是非不分,當(dāng)下驚堂木一拍,問責(zé)道,“此事經(jīng)過,你們誰給本官說道說道?”

  朱掌柜搶先一步,以為早說便占了理,故而特意夸張了顧秀兒的行為,說自己只是小懲大誡,沒料到這女娃身上有過舊疾,總之,所言之事,便是盡全力將自己的罪責(zé)說的最小。

  孟仲垣點(diǎn)了點(diǎn)頭,朱掌柜以為孟仲垣接受了自己的說辭,誰料,他變臉的速度卻比翻書還快,當(dāng)下怒道,“小懲大誡?本官問你,如此女童,成年男子狠狠往肚腹上踢了一腳,能撿回條命已是造化。朱掌柜,你顛倒是非,縱奴行兇,傷人性命,該當(dāng)何罪?”

  孟仲垣一生氣,臉上的蠶狀胎記便顯得分外猙獰,嚇得年過半百的朱掌柜,膝蓋發(fā)軟,渾身打顫?!靶〉腻e(cuò)了,小的不該……”

  孟仲垣挑了挑眉,“錯(cuò)不在你,顧家狀告的,可是你外孫盧方!”

  原來,柳西將盧方押解回來,卻不是為了懲罰朱掌柜,而是因?yàn)?,顧家擊鼓鳴冤,告的是盧方傷人致殘。

  在雍國,未滿十四歲的少年,縱然是殺人了,也不必與成年犯人一般,承受應(yīng)有刑罰。但是,犯了錯(cuò)的,都要被趕到縣鎮(zhèn)修建的教習(xí)所去,勞役聽課,好勸解他們悔改過來。

  朱掌柜哪里舍得外孫去那既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極為護(hù)短,不惜拿自己做出犧牲。連連朝堂上叩首,嘴里念叨著,“大人,都是小人的錯(cuò),小人縱奴行兇,可這一切,與方兒絲毫沒有干系啊,大人明鑒?!?p>  對(duì)外人和自己外孫,朱掌柜自來分的很開。

  孟仲垣神色頓了頓,不知道在尋思什么,似乎被朱掌柜說動(dòng)了,便轉(zhuǎn)首看向顧家?guī)讉€(gè)?

  顧安恭敬一拜,這少年小麥膚色,身形高大,面目清俊,聲如金玉,十分好聽,“稟大人,顧家只告盧方傷人致殘,與朱掌柜無關(guān)?!?p>  朱掌柜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心說,真是倒霉催的,怎么碰上這么一窩瘋魔的,人明明是他傷的,卻死活咬著自己外孫不放。朱掌柜恨極,他自來都不是能忍讓的人,“你這小兒,休要胡說,明明是我派人將那小娘打傷的,你兩只招子是擺設(shè)不成?我孫兒一直待在馬車?yán)镱^,與你家小娘,是碰都沒有碰過,如何傷他?”

  顧樂沒有看朱掌柜,只朝著堂上孟仲垣稟報(bào),“大人,朱掌柜有意包庇外孫,方才,晴天朗日的,在眾人纏斗之時(shí),那盧方見我二妹軟弱可欺,便縱奴行兇,致她重傷昏迷。這些事情,我們都親眼所見,朱掌柜休要再信口雌黃了?!?p>  “我呸,睜著眼睛說瞎話!”

  朱掌柜只覺得十分難受,明明是自己做的事情,非要賴到別人頭上,這是什么行徑?

  那盧方一直跪在堂下,垂頭不語,眼角余光,打量著一旁昏迷不醒的顧秀兒,見她一張小臉蒼白發(fā)黃,毫無血色,奄奄一息。

  正打量著,就讓顧樂一眼瞪了回去。

  盧方盯著地面,忽然笑了,顧樂見他笑容滿面,恨不得伸手撕爛他一張臉。也不知道自家二姐怎么想的,非得要指認(rèn)盧方為兇手,可是越看這盧方越不順眼,顧樂心想,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盧方好過。

  孟仲垣聽過兩方陳詞,當(dāng)堂宣布,朱掌柜先出了藥費(fèi),將秀兒治好,這問責(zé)之事,他日再審。

  人群正要散去,卻見方才那斗笠男子沉聲道,“如此輕判,恐怕不妥?!边@聲音如金石墜地,曼妙悅耳。那男子將斗笠摘下,傾城容色,惹得滿室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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