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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云夢

奪命辦糧

清宮云夢 弄笛吹簫人 3068 2014-04-15 22:23:50

  那晚我約見了張鳴岐后,第二天太后就移駕“雞鳴驛”,在例行會面的時候,我看見載湉的神色和以往沒有什么兩樣,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死去,他只是一個擺設,依舊身穿我的“罪證”,默默坐在太后一邊。

  太后想來覺得無趣,覷了他一眼,說道:“皇帝,你可問話。”

  吳永和岑春煊兩位大人在兩宮面前,端王載漪、莊王載勛等大臣也都在眼前。

  載湉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還是低聲問道:“外面安靜嗎?收成還好吧?”

  吳大人的耐心看來徹底沒有了,但他也摸不準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得匍匐于地,叩頭不止,嘴里含糊答道:“回皇上,好……呃……呃還好。”

  吳大人顯然是在說謊。外面哪里談得上安靜?洋人和義和團的兵,還有逃散的,毫無戰(zhàn)心的清兵,為了各自的利益都在到處驚擾百姓,聯(lián)軍進城后,更是肆無忌憚,從京城到陜西再到整個神州大地,就沒有一塊安靜的地方!

  再說所謂“收成”更是笑話!陜西地界災荒不斷,哪里有什么收成?

  所以,沉默的載湉終于像蚊子一樣哼了一聲,“好個什么?!?p>  這句話輕得出奇,但是太后顯然是聽清楚了,于是太后只得安慰一下吳永,“吳大人,你是忠臣。為我們母子做糧臺很是辛苦,我想過了,你一個人辦糧責任太大,我得給你找個幫手。岑春煊!”

  有著胖大身軀的岑春煊上前跪倒,連忙朗聲應道:“臣在!”

  載湉十分復雜地看了曾經(jīng)支持過維新的岑大人一眼,只聽太后對吳永說:“吳永啊,我原本打算要岑大人給你當幫手的,可畢竟他是上級,怕旁人不服,就派岑春煊總督前路的糧臺,你給他當個副手吧?!?p>  吳永道:“回太后,正手、副手臣不在乎,只要能為太后、皇上辦差,臣情愿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載湉的眼神忽然變得冷毅而輕蔑,那雙秀美的鳳眼死盯著下跪的吳永,接著從他薄薄的唇中滑出這么一句話,“放心,沒人要你死?!?p>  吳大人臉上虔誠的神色僵在那里,垂著睫毛不敢看向任何地方。

  太后顯然對載湉今天的表現(xiàn)不滿,厭惡地朝身側(cè)看了一眼,然后她的臉變回云淡風輕的模樣,對著我微笑,“涇德,皇親們在這里大多無所事事,你每天都做什么呀?”

  這句話和前面的問話看來沒有任何關系,可是卻嚇得我渾身冒汗,我這么多天的所作所為,極有可能已經(jīng)被太后獲知!

  但是我知道,此刻我只有保持鎮(zhèn)靜,才可能在冷漠無情的“姑母”手下求得一線生機,于是我裝作無辜,“姑母!您曾說過蓮蕪是您的心肝,侄臣想打聽蓮蕪的境況,可是又沒問出來;而且,自打進了沙城直到今天,侄臣都沒見著您,心里想著您,就想看您唄,可是吳大人又不讓!”

  “呵呵?!碧罄淅湟恍?,“好,畢竟是自己人。打今兒起,你就跟著岑大人和吳大人,到前方各地催糧,你說你愿意跟著岑大人呢,還是吳大人呢?”

  太后千算萬算,算不到我這個“侄子”是個穿越客,憑我有限的歷史知識,我清楚地知道岑大人后來的前程比吳大人大得多!所以我“背靠大樹好乘涼”自然傾向于岑春煊。

  但是話要圓著說,我揣測太后的用意,覺得她是想看看我和她的心意是否一致,可她城府深沉,我哪里猜得到?所以,一瞬之間我判斷出,要想不出錯,只有學老上司王文韶的“和稀泥”招數(shù)。

  這一招的具體方法,就是把“球”踢回去。

  我想了想道:“姑母讓我跟著誰,我就跟著誰!”

  “哈哈!”太后的笑聲爽朗了一些,看向身側(cè)的載湉,“皇帝,你說呢?”

  載湉不假思索,垂著眼皮低聲回答:“太后圣裁。”

  太后的神色不動,擺著官腔對我吩咐,“涇德,你就跟著岑大人吧!多學著點!”

  我應了一聲:“是!”低著頭按禮儀退出去了。我想載湉此刻一定已經(jīng)知道我游說岑春煊和張鳴岐不成,因為此事要是成功,太后不可能在這個時候?qū)ⅰ凹Z臺”重任交給岑春煊。

  想清楚這一點的“表弟”,此時一定對我十分失望!可是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我猜,仍然穿著那件褂子的載湉,應該能夠了解我的苦衷吧。

  我接到差事之后,跟隨岑春煊大人前往前方臨近鎮(zhèn)縣“辦糧”。

  我們的差事是要求各地的地方官火速籌辦食品和各種物資,送到“行在”,要“保質(zhì)保量,越快越好?!?p>  我出發(fā)的時候,太后一行住在雞鳴驛的賀家大院。太后題寫了“鴻禧接福”四個字,對賀先生一家寵信有加。我心里估摸著太后大概還會在老賀家多留幾天,所以辦差途中我一再要求岑大人不要急于一時,要量力而為??墒轻笕撕蛥怯狼蠊π那?,每路過一地就把當?shù)氐目h令弄得焦頭爛額。

  這天我等一行先行來到一個小縣,岑大人拿出一份宴會菜單,交到我手中,朗聲一笑,對我說道:“涇德公爺!您看看這個,咱想法子借縣令的手,弄到這些好東西,獻給太后和眾位王公,今后咱倆一定有前程!您看看,還要添些個什么,咱再商量,可不能讓吳永占了先!”

  我接了那張薄薄的宣紙,仔細看上頭的字,上面寫的是:太后、皇上:滿漢全席一桌;慶王、莊王、那王等:各一品鍋……

  紙上詳細開具了每位王公大臣的伙食,都是珍饈美味,人間極品!

  可這種兵荒馬亂、處處饑荒的亂世,上哪里去找到這些珍奇的食材?這件事顯然不可能辦成!

  于是我對岑春煊說:“岑大人,這事恐怕不好辦,按說地方上盡全力辦到這些東西也不難,只是現(xiàn)下這個年景……”

  岑春煊瞇著眼,微微一笑,“哎!公爺多慮了。您是太后親侄,皇親貴戚,那日在太后跟前,本官看出您其實愿意幫助本官的。這些東西,自有天鎮(zhèn)縣令去辦,您只要幫我敲敲邊就好了!”

  我皺著眉,搖搖頭,原屬于小駒子的一張俊臉,因為緊張微微發(fā)熱,我急切地對岑大人說:“岑大人!這事恐怕難辦?。 ?p>  岑春煊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兒的縣令是官場上的老人兒了,他使點銀子到個殷實一點的縣市,調(diào)一點好東西來,還不簡單!”

  我的話被他噎住了,只得默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岑春煊大大咧咧地坐在我身邊,不一會兒,縣令大人畏畏縮縮地走進來,行了禮,他也依序坐在一張椅子上。

  我一眼看到他臉色發(fā)青,舉止局促,顯然他也已經(jīng)看見了那張菜單,現(xiàn)在只是來給自己說情,要求寬限而已了!

  “貴縣,這張款待兩宮及王公的菜單,您看要幾天才能辦妥?”

  “大人!”縣令挺了挺腰板,直直靠在太師椅上,他揚起滿臉冷汗的腦袋,高聲道:“回大人的話,這樣的菜單,卑職一輩子也辦不來!”

  “哼!”岑大人大怒,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對縣令喝道:“你這個縣里運出去的東西,食品都腐爛了,是本官和涇德公爺知道了,苦苦替你瞞下來!現(xiàn)在就這么點東西,你也辦不來!你有幾個腦袋!讓本官怎樣保你?”

  縣令大人急了,擦了擦額角的汗珠,他急著辯解道:“這……大人,敝縣離行宮較遠,運過去快馬加鞭也要幾天工夫,這、下官也不好辦呢!”

  我用力捏了捏衣角,但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我終于開口勸道:“貴縣莫急,但上頭的差事,總要盡心才好?!?p>  “大人!”縣令大人九尺須眉,相貌堂堂,此刻也要哭了,“今年收成極差,老百姓餓死很多,沒餓死的早逃光了!真的……”

  “行了!”岑春煊眨了眨眼,露出極不耐煩的神色,“你少跟我念窮經(jīng)!限你兩天,全部備齊!下去辦吧!”

  天鎮(zhèn)縣令額騰流著淚稱一聲:“是!”,慢慢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我聽手下報了一個驚天的消息:縣令大人服毒自盡了。

  岑春煊得知這個噩耗,似乎一點也不傷心。他搖著頭說縣令沒有出息,丟了老旗人的臉??墒俏覅s很傷心,反思己過,我提筆給太后和大舅去了一封信,信里沒有提額騰自盡的事,只是說我自己舊病復發(fā),請求卸任而已。

  大舅子李蓮英果真是護著自己人,他接到我的信以后,想必是很快說動了太后,僅僅幾天之后,我離開了岑大人,又回到了大隊人馬之中,開始繼續(xù)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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