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公使夫人們面前做出一派慈母風(fēng)度，本意是想杜悠悠眾口，可是沒想到卻掀起了朝野一片悼亡之情，眾位大臣們紛紛寫詩作詞隱射珍妃被害一事，弄得太后十分被動。太后于是把所有罪責(zé)推到了崔玉貴身上，全不顧崔二總管在西行路上鞍前馬后為她開路的功勞。
這一天我應(yīng)召前往暢音閣侍駕，唯一的“差使”是登臺陪太后過戲癮。我行禮進(jìn)入的時候，太后正抹著眼淚和身邊的內(nèi)田夫人說著她的老一套，“您是不知道，這孩子性子就是太烈了！當(dāng)年咱們幾國有點小誤會，可她就把這事兒看重了……她要投井，我就讓崔玉貴去拉她，誰知道這個奴才——”
太后看見我進(jìn)來，收了話頭，對我說道：“涇德呀，我大清駐法公使裕庚歸國，他的法國太太今兒個中午要攜女進(jìn)宮謁見。人家大老遠(yuǎn)來的，咱們也不好怠慢。涇德，就有你和蓮英代表我去迎接她們吧?！?p> 我表情淡然，應(yīng)了一聲：“是。”卻沒有行禮，大舅子狠厲地朝我刮了一眼。我心里一緊，只好補(bǔ)了一禮。
“呵呵。”太后冷笑，“蓮英，別嚇著老實孩子！來，今兒個咱不上妝，你就隨便給我唱一出，好讓這些個夫人們也見識一下我國的京戲。”
天哪，我只是一個票友！這可咋辦？
想來想去，我唱了一折《秋江.琴挑》。
這是一出愛情戲。講的是書生潘必正在上京赴考途中病倒，無奈寄居在其姑母任主持的尼庵中。誰知道養(yǎng)病期間，卻因為一支琴曲，愛上了美貌尼姑陳妙常。這兩人都是文采斐然的少年，幾次詩文酬唱后感情更加深厚。一次，兩人在月下幽會，誰料風(fēng)言風(fēng)語卻傳到姑母耳中。這個姑母是個老頑固，千方百計逼迫侄子早日前去赴試。潘必正假借與庵中眾人道別，巧妙地表達(dá)了心中的愛意。最終被迫取道秋江水路離去，但陳妙常在愛情的驅(qū)使下，很快離開尼庵，來到秋江坐船追趕愛郎而去。
“哈哈……”姑母高聲笑道：“好好！涇德，有賞有賞！繆太太！”
“臣婦在?！?p> “把我的御筆畫的那幅牡丹拿過來?！?p> “回稟太后，臣婦愚見，那幅畫還需修改，才能用寶?！?p> “哎呀，你看著辦。把你認(rèn)為畫好的拿出一幅來，等我用寶，賞給涇德！”
“臣婦遵旨。”
呵！好你個老奸巨猾的“姑母”，敢情這些漂亮的花卉，全是繆太太她們的手筆??！
姑母過了戲癮，方對我道：“涇德，你成親也這么多日子了，可李姐兒的肚子到現(xiàn)在也沒動靜。李姐兒……”
蓮蕪聽了我的話，穿了深藍(lán)色漢裝，溫和地福了一福，“在。”
太后撥了撥手上檀木佛珠，“這女子的德行，頭一條就是不起妒心，只有這樣才是賢婦，知道嗎？”
蓮蕪的眼神極其脆弱，悄悄看我一眼，望向太后，說道：“是?！?p> 姑母大悅，看了看旁邊的日本公使夫人內(nèi)田氏（外國人多冠夫姓，她也是一樣），問道：“內(nèi)田夫人，在你們?nèi)毡緡?，男人娶二房，是誰說了算？”
內(nèi)田夫人道：“我們那里和貴國‘思’一樣的。男人都‘思’三妻四妾?！?p> 太后蹙起又散又淡的眉毛，“哎，你的漢文我也聽不全……涇德，你的事兒我記下了，你的福晉，我給你留神?！?p> 太后的話聽得我滿腹悲憤！奶奶的！當(dāng)年，是你和李蓮英做主把蓮蕪配給我的，我們倆現(xiàn)在過得好好的，你卻成天把她扣在宮里，讓我們怎么生孩子？！
你還要給我另塞一個女人，還口口聲聲說什么“福晉”，葉赫那拉老婆子，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我這樣想著，臉色自然就不好看了。姑母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去吧！先去內(nèi)務(wù)府，然后同上你大舅子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