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太后大壽在即,一定是沒工夫在意俺這種小人物。詔書上寫得明白,我只是閑居,并不是幽禁,盡管大舅子最后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千叮萬囑地要我乖乖地呆在府里,別再出去惹事!可是我表面上虔誠地應(yīng)酬了他的話,轉(zhuǎn)眼之間卻似離籠的小鳥,整日出府閑游。
那日我穿了暗棗紅色的厚質(zhì)長衫,正在街上信步閑逛。忽然看見青灰磚墻的一角,貼了一張極破的舊紙。
我剛要湊近去看個仔細(xì),但是幾個士紳模樣的人卻搶先一步,將那張紙揭了下來,其中一個年長些的,皺著稀疏的眉,粗著嗓門嚷道:“這樣的東西,偏有那些后生貼出來,我大清好好的中國字,不知是什么人偏要學(xué)那洋人的‘野狐禪’!”另一個年輕些的,瘦長身材,嗓門細(xì)弱,“老公祖息怒,您既是已然回鄉(xiāng),這些微小事盡管發(fā)付小的們干,您又何必動怒呢?”
那老的點了一下青年人的太陽穴道:“你表面這樣說,只怕心里也想去吧!”
我不覺上前問道:“敢問老先生,這布告上所寫何事?”
老士紳上下打量我一眼,道:“后輩小子,這種東西不看也罷!”
那年少者忽然微笑道:“莫非您也想去?”
老者轉(zhuǎn)眸看向同伴,眼中有憤怒,但是沒有說話。
少年看向老者雪白的須髯,語音溫和而音量細(xì)弱,道:“老公祖不悅,我不去就是?!彼D(zhuǎn)面向我,說道:“東郊外王先生辦的官話字母班,我等這般的資質(zhì)是不能領(lǐng)會的?!?p> 老士紳大怒,抬手將揉壞的字紙丟在地上,一轉(zhuǎn)身道:“我白教你許多時日,不想你還是給洋人拐了去!”
那后生一路賠著好話,護著那老者和幾個別的紳士快步離去了,留下了墻角邊拋落的紙團。
我輕輕撿起,見紙上開班的地址寫得明白,但是吸引我的不是什么官話字母,而是一個人名:
王照。
原來,戊戌的風(fēng)頭想必真的過了,連王大人回京閑居了!
我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動機,反正自從我見到了這張布告,我一直想去見王照。
然而,此時的我怎么也猜不到,之后的日子里,我還會再次見到青灰墻前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少年,他將改變我之后的生活……